萧景煜在席间喝了许多酒，方雅宜看了看天色，几次催促的话语被敬酒的人挡了回去，他们似乎根本看不到方雅宜，也许看到了，根本就不在意，明明她就坐在萧景煜身边，明明隔得那么近，可是他们仿佛被分隔了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充斥着纸醉金迷，热情和客套。

一个世界箪食瓢饮，窘迫寂寥。

萧景煜似乎带着点赌气的成分，对敬酒者来者不拒。

最后一个来敬酒的是李芊芊，她似乎很高兴，拿着酒杯晃晃荡荡地走到萧景煜的跟前：“景煜哥，今天谢谢你。”

方雅宜看到了萧景煜眼中晦暗的光，一闪而逝，她心下了然，他对李芊芊终究是有些不一样，后来萧景煜醉得昏死过去，他被众星捧月地扶下去休息，她坐在已经散场的宴席里无人问津。

过来收拾残局的下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兀自打扫，偶尔会蹦出一句：“麻烦让一让。”

午夜时分的庭院起了雾，露水湿冷，她冷得直打哆嗦，不是没想过自己回去的，只是郊区别院于山林间隐世，只怕她前脚离开，后脚就葬身于豺狼虎豹之口。

午夜子时，萧景煜宿醉清醒，外出小解时，终于看到了方雅宜，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让下人派马车送她回家。

那时在马车上下人是怎么抱怨的呢，他们大声说：“真是麻烦，害得我半夜不能睡觉。”

马车比来时颠簸，她本就空空的胃翻江倒海

后来，她被豪车接走午夜子时才被送回的流言在云城传开了。

昭容国虽然民风开放、包容性强，但是普通百姓心里对“婚前失贞”的行为还是有所微词的，况且那时方雅宜那时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这样的流言对她伤害很大。

但到那时，方雅宜还是没有怪过他。

毕竟，答应帮忙的是自己；没有问清楚就跟着他出门的还是自己，传出流言的不是他，用语言攻击自己的也不是他。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超乎了预料。

哥哥那时去京都处理事情，等他回到云城时，已经约好和妹妹相看的几户人家突然都推脱了，后来他自然也听到了那些流言。

方明轩还是很开明的，耐心听方雅宜解释事情经过，虽然对萧景煜有些微词和怨怼，但是总归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此刻是想法只是想见一见萧景煜。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他那样的身份肯带着雅宜出席宴会，理应是对雅宜有些特别的，虽然过程不太好看，方明轩只归结为他尚年轻，处理事情还不老道。

他想见见萧景煜，若是人品还行，双方两情相悦，也就成全了这美事一桩，若是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他便要求萧景煜出面澄清关于方雅宜的流言。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去给萧景煜递了拜帖，也约了见面时间。

方雅宜在帮哥哥收拾屋子才看到那张回帖，他害怕哥哥做出什么事情，于是就匆匆赶了过去。有幸看到了萧景煜真实的一面。

……

方明轩乍看到萧景煜的第一眼是不喜的，他虽长得俊郎，可是神态举止都透着淡漠疏离。

他端坐在包间的一隅，看到自己进来时，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方明轩只约了他一人，但是包间当时还有两位公子。

萧景煜简明扼要：“无妨，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方明轩久经商场，最善察言观色，所以他几乎从他的表情里就看出来他骨子里的高傲。

“萧世子安，我此次约你出来，是想聊聊关于雅宜的事情。”

方明轩的话音刚落，萧景煜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打断了方明轩的言语：“方公子，若是以此事要挟我对方雅宜负责的话，也免太小看我了。”

方明轩微微一愣，继而有些气急败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妹妹是因为帮你，才被坏了名声，你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萧景煜拿着折扇态度闲适地摇曳着，漫不经心：“不过是低贱的商贾之女，她能对我有些用处，已是她三生修来福气。”

……

方雅宜欲推开包间门的手，在听到这句话时，硬生生地止住了，脸唰地一下白了。

原来，他是这么看自己的。

“萧景煜！”方明轩暴怒呵斥：“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她，就不应该招惹她。”

萧景煜没有一丝愧疚，反问道：“所以呢？因为这个，我就要对她负责？她想我怎么负责？娶她？真不愧是商人，打得一副好算盘。”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的顾千帆就接着道：“不会吧，你们从商的难道不洗脸吗？就算没有镜子，不会用洗脸水照照吗？国安府的大门是你们这些低贱的商贾可以肖想的？”

方明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对萧景煜抱有最后的一丝幻想，觉得一贯谨慎的妹妹结交的人至少是有些教养的。

“既如此，为何是她，偏偏是她？你萧世子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帮你，没有？为何偏偏是雅宜？”

“自然是因为找她没有负担。”

方雅宜紧紧捏着拳头，努力控制止不住颤抖的身体。

是了，他身边的姑娘哪个没有身份背景，只有她是低贱的商贾之女，最好打发。

积累了名声，于他来说有什么要紧的？

于他来说，她不过是一粒埃尘，乌泥滩里本就是她的归属。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怎么可能会在乎？就是因为不在乎，所以，她在宴会受尽嘲讽，他不是忙于应酬，而觉得这些本该就是她该受的；因为不在乎，所以她当像傻子一样在庭院里冷得瑟瑟发抖时，他才能安心地醉酒睡过去，毕竟这也是她这种低贱的人活该。

“呵～”方雅宜红着眼眶，胸口处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让她难受得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