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妈，你就别闹了。人家李思说了，根本不认识你，你这月都来了三回了！」保安无奈至极。

我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二十四号了。

每个月的十五号，是我给家里打钱的日子。

难怪几年不见一次面的母亲，会主动来找我。

李香站在门外纠缠了半个小时，终于还是被保安佯装报警给吓住了。

回医院的车快到了，我站在公司门口，转头看了母亲最后一眼。

她蹲在地上赖着不走，李香不过四十，白发已爬满了头，她双颊凹陷，面色肌黄，不知道这几天在异乡是如何过来的。

摸着兜里的六百二十块钱，我咬咬牙，一边骂着自己没出息，一边摸出六百走向她。

我实在没办法，即使换了副身体，骨子里的记忆却不断提醒着，这是我的生母。

「阿姨，如果你需要用钱......」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在空中响起。

我脸被她一巴掌扇侧了边，刚伸出的手一个哆嗦，钱掉了一地。

「你在可怜我吗？一个残疾人，你以为我是要饭的？」母亲好似疯癫，肩膀发着抖，「谁稀罕你的臭钱，你知道我女儿是谁吗？」

「我女儿的钱，我一辈子都花不完！」

母亲常年干农活，个头虽小，力气却大，很快我的脸便肿了起来。

头发被打落下来，遮住了我一双不甘的眼。

「你这大妈，怎么打人呢？」保安终于看不下去，将我们拉开，「就算你女儿有钱，你也不能喝她的血啊！」

「孩子伺候我们不是天经地义吗？」母亲努力挺直弯曲的背，「我把她养大多不容易啊，如果不是我，她小时候就被人糟蹋了！她有现在全都是靠我！」

一群人围过来凑热闹，保安这才将母亲赶远。

我弯下腰，费力捡起地上沾了尘土的钱，每一次弯腰，都好像拾起我破碎的自尊心。

在家里的每一秒，没人知道我是如何过来的。

十五岁时，父亲欠了赌债，想将我卖给别人，得亏母亲替我拖了半刻，我才逃了出来。

从十五岁到二十岁，所有人都只看到我人前的鲜亮，没人看到我的落魄。

我念母亲的恩情，可她却帮父亲一次次的担保，债务像是窟窿一般，怎么补都补不上。

站在艳阳天里，我不断吸气憋回眼眶里的泪水。

此刻我才明白，母亲当年并不是为了救我，而是想让我跟这个家永远捆绑在一起。

可这一次......她这记巴掌打散了曾经的恩情与羁绊。

我们之间的捆绑，彻底断了。

保安看我可怜，这才告诉我一个消息——

李思，已经跟公司解约了。

4、

她彻底人间蒸发了。

回到医院，入目就是哥哥崔嘉阳关切的双眼。

「琪琪，你去哪了？脸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崔嘉阳的话像是宣泄口，与崔琪琪互换身体的第四十五天，我第一次哭了出来。

「琪琪，快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哥......」我红着眼，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我腿疼。」

委屈的劲儿过去，我跟崔嘉阳百般解释，他才放下心来。

崔嘉阳看着我吃完饭便走了，崔父出车祸身亡，崔母因为要照顾我丢了工作，全家的重担都落在了这个二十二岁的男人身上。

夜晚，母亲在医院陪我。

我躺在床上，瞥见崔母安静的睡颜，替她盖紧了身上的被子。

「妈妈，我们一定会过上好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