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芷身着华贵，藏在衣裳里的金线被压在暗色里，走动间隐约得以窥见几缕灿色。

她向来保养的好，总端得一副娇柔模样，哪怕盛宠不衰，身上首饰也不如周淑妃与钱贵人般堆叠，只是每样首饰都价值不菲，同一种首饰也从未见过她带两次。

这会林芷正带着几个宫女在蔷薇里仔细搜寻，想剪一枝漂亮的回去摆着。

蔷薇丛里，美人身影隐隐绰绰，远远能听见她娇声喊：“选几枝最好的，夜里皇上瞧着也能高兴些。”

“放心吧娘娘，奴婢必然会挑最好的剪。”

“动作小心些，别伤了这花。”

林芷眉宇间似有愁绪，“皇上最喜欢这蔷薇，可惜连着几日都被政务绊住了脚，若再不来瞧，可就赶不上这批好的了。”

“娘娘将花摘回去，便能细细赏了。娘娘别动，上头有刺呢。”

林芷飞快收回手，“怎的还有刺！摘了花别忘了把刺都拔了去，莫要扎了皇上的手。”

“是，娘娘。您见哪枝开的好便吩咐奴婢，奴婢来剪。”

“就那枝吧！花开的正艳，正适宜今夜赏，边上那枝都谢了。”

她嘟嘟囔囔也不知给谁听，“明儿个我可得跟皇后姐姐说说，这阵子可别让太傅大人总去御书房拖着皇上了，什么事儿偏要急这一时？”

这声音在玉扶摇梦里反反复复念了四年，玉扶摇远远听了，只觉得今日出门怕是忘了看黄历。

晦气。

虽如今她还无从查证当年之事，也不知到底是谁下毒害了林芷后嫁祸给她，但她仍记得当年林芷脸上那诡异的笑。

如今想来，当年就算不是林芷自导自演，她也定在其中占据不小的位置。

玉扶摇低声喊春桃过来，附耳吩咐春桃几句。

瞧着春桃悄声跑远，玉扶摇远远盯着林芷，神色晦暗。

平白窃取我三年岁月，在那潮湿阴暗的冷宫待了三年，白日做不尽的活，夜里与蛇虫鼠蚁为伴。

三年了，无有一日不是喉中渗血，恨不得将凶手食其肉、啖其血。

似乎是察觉有人盯着，林芷狐疑的往这边看了过来。

玉扶摇垂眸，将身子隐进树干后。

我的清白暂且无法查证，但今夜，我最少也得给你扒层皮。

玉扶摇原地等了一阵才主动迎上去，主动见礼道：“见过贤妃娘娘。”

林芷扭头，见了人不自觉的便皱眉。

“哟，原是玉答应。”

林芷瞟她一样，也不叫起，拖着长音道：“玉答应倒是好兴致，这天都暗了，还一个人在御花园闲逛呢？”

玉扶摇低头看地，“御花园景色宜人，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妾身愚钝，比不得贤妃娘娘受人拥簇。”

“啧。”林芷不耐扶了扶头上步摇，“此等夜色，一头扎林子里也无人能见着在做什么，谁知你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

玉扶摇立刻张嘴堵住她的话，“两袖空空，清清白白，不若讨花贼。”

“你倒是仍旧那副死样子。”林芷倒是提了点兴趣，双眼都亮起来，站直了身子道：“目无尊卑，顶撞本宫，来人，掌嘴。”

玉扶摇抬头看她一眼。

平日里倒还真没有多注意林芷相貌，只觉人处处娇媚，如今带有目的近距离端详人，倒还真觉得与自己有三分相似。

气质尤其相似。

候在一旁的老嬷嬷挽了袖子，闻言应是，立即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那大手瞧着有蒲扇大，还生着厚茧，两下下去保管吐出血来。

她是奔着毁了玉扶摇这张脸来的。

老嬷嬷满脸横肉，抡圆了的手掌带着风声发出一声尖啸，用尽了满身力气砸下来。

林芷的嘴角伴着风声扬起来。

沉重的巴掌带起秋日微凉的风，吹起玉扶摇耳侧一缕头发。

老嬷嬷陡然愣住。

细嫩与粗粝交握，稳稳停在玉扶摇脸边，只差一个指尖的距离，大掌边要落在玉扶摇脸上。

但她停住了。

老嬷嬷瞪着眼用劲儿，愣是纹丝不动。

她力气大，平日里也总做些粗使活计，甩起来的巴掌足足打死过几个不懂事儿的小宫女。

可如今，竟是被眼前这么一个娇娇柔柔的美人单手捏住了手掌，她又用力气想往回收手，竟完全抽不出手来。

她惊愕的与玉扶摇对视，想不通那只眼瞅着只比筷子粗上一圈的手指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玉扶摇垂眸，手上再次加大了力气。

不过是养在深宫里的粗使婆子，平日手上最大的力气也不过是提两桶水，力气再大也大不破天去。

对上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后妃倒是足够，可与玉扶摇自幼对练的，不是她的父亲便是军中将士。

边关将士的兵器具是实打实的，光是父亲的长刀便足有玉扶摇如今这般重量。幼时小扶摇玩闹间，哪怕那些粗莽糙汉再小心，力气再减，逗着人玩时，也总能在不经意间撅小扶摇一个跟头。

闹得多了，小扶摇便哭闹着，也要如哥哥一般跟父亲习武。

比起眼前这个空有其表的嬷嬷，她在边关长了十四年，练武十年。还是母亲怕她进宫遭厌弃，花了大价钱才养得她这身好皮子。

身后林芷皱着眉，迟迟未等到满意的声响，催促道：“许嬷嬷，你在磨蹭什么！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老奴不敢，娘娘。”

老嬷嬷只觉自己指骨都要被捏碎，头上冷汗涔涔，咬着牙道：“是玉答应实在怪力，竟能拦住老奴！”

“怎么可能！”林芷恼怒的走上前。

玉扶摇耳尖微动，轻声细语道：“多谢嬷嬷体谅。”

话说的小声，像是悄悄在老嬷嬷耳侧的低语，奈何林芷正走过来，将这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林芷抬手就打，“**！”

玉扶摇没躲，手上顺势松开，身子随着林芷的力道轻斜，像是承不住这般力气，脚下踉跄几步，脸颊也迅速红肿起来。

玉扶摇单手捂住了红肿侧脸，抬起一双湿漉漉，迅速蒙上一层雾气的杏眼。

林芷不知为何，心下陡然生出一阵不对劲来。

果不其然，小路尽头传来一声男人厉喝：“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