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一下子不吭声了。

是啊。

婶婶哪儿敢啊？

林淮生可是正儿八经的举人老爷，身上有官身了！

就算是再借婶婶几个胆子，婶婶也不敢逼婚林淮生啊！

农村的泼妇一向欺软怕硬。

婶娘就只敢拿殷宁这个软柿子捏一捏。

可是没想到，如今的软柿子，非但不软，反而还长了刺，还扎手！

眼看自己的女儿殷秀儿也软弱没用，只站在一边低头垂泪哭泣；

林淮生就跟个瞎子一样，站在边上无动于衷，就跟没看见似的。

婶婶气急攻心，又气又怒。

当时，这个老女人也顾不上体面了，直接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在地上打滚撒泼。

“都怪我！”

“是我不好，我命苦，嫁了个病痨鬼，都被你们殷家害惨了！”

婶娘嚎啕大哭，坐在地上翻滚，双手还不断地拍打地面，情绪激动地哭诉着：“现如今，把我的孩子也耽误了！”

说起来。

婶婶一家跟殷宁确实是血浓于水的三代内的近亲。

因为婶婶嫁给了殷宁爹爹的亲哥哥。

可是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殷家的亲兄弟也很不相像。

殷宁的爹是个杀猪的，人称殷屠户，一身腱子肉，有的是力气。

但是殷屠户的哥哥就百病缠身，常年卧床，不良于行；每年秋冬交际，便病得格外厉害，甚至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

所以婶娘时常心里非常嫉恨殷宁和殷宁的娘。

凭什么都是一家的兄弟，差距这么大？

凭什么殷宁的娘就嫁给了殷屠户，自己嫁了个病秧子？

所以就连殷宁的娘难产而死，婶娘都觉得是报应！

可是现在。

凭什么殷宁都那么好的命能嫁给林淮生，眼看就能当官太太了！

想到这里，婶婶的满腹怨恨，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婶娘满眼怨毒地看着殷宁：“都是你们殷家，害了我一辈子！”

“这是你们殷家欠我的！”

连夜晚寒气下来了。

殷宁站在户外太久，十指冰冷，忍不住攥了攥拳。

林淮生看见了这个小动作，就立刻进屋拿了一件衣服给殷宁披在了身上。

眼看男人这样贴心。

殷秀儿反而动了小心思，立刻便低下头，嘤嘤嘤地低声啜泣起来。

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林淮生这时候又变回了瞎子，也像个木头，只是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劝慰一下可怜少女的意思。

终于，殷宁开了口。

“婶娘，你口口声声说，这些年没有您的照顾，就没有我的好日子过。”

殷宁冷笑着说：“我倒是不知道这些年，婶娘是给了我多少好处，现在才有脸说这种话？”

“往日逢年过节，您都是要来我家连吃连喝带拿的。”

“我养的鸡，你三天两头就来抓一只走，说是回去抱窝生蛋，等孵了小鸡，还我三只。”

“可事到如今，别说您借走的大鸡也没有还给我，小鸡嘛，更是连根鸡毛都没看见。”

“还有前些年，您儿子犯了事，失手杀了人。”

“明明我大伯病得重，下不了床，您非把大伯扔在我家门口的地上，要挟我出钱给你拿去救你的杀人犯儿子！”

“我总是想着，我父亲没得早。我父亲就大伯这一门子亲戚，平日里也便对您多有忍让。”

“可您是怎么对我的呢？”

“以前抢我养的鸡，现在您是非要把我父亲给我定的夫婿也抢走不可！”

殷宁的声音清清楚楚：“像您这样的亲戚，日后不往来，也就不往来了吧！”

“我看没有也好。”

“您不再上我家门儿，倒还省了我许多花费！”

被殷宁猝不及防地戳破了遮羞布，婶娘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可是殷宁说的都是实话。

婶娘想反驳。也无处反驳。

最终，婶婶心一狠，从地上爬起来了，忽然就重重地下手、狠打了堂姐殷秀儿一个嘴巴！

婶婶动手太快了。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婶婶是真的气狠了。

突然动手扇完了堂姐殷秀儿以后，婶婶嘴里还破口大骂：“你这个败坏家风的东西！”

“成了婚的男人，你也喜欢？”

“天生就是给人做妾的贱皮子！”

“你这样的女儿，我是不敢要了，你就留在这儿吧，不管是给姑爷当烧火丫鬟还是什么，都是你的命，我是不管你了！”

说完这话，婶娘竟然直接走了。

就留下殷秀儿堂姐独自站在原地啜泣，捂着脸嘤嘤地哭。

眼看堂姐殷秀儿半张脸都红肿了，殷宁还是有点心软了，婶婶贪慕富贵，甚至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也可以拿出来做交易。

可是堂姐殷秀儿又有什么大错呢？

其实，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殷宁和这个堂姐的感情都是挺好的。

在过去，因为家里没有年长的女人，殷宁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堂姐；在殷宁少女初潮的时候，便是堂姐殷秀儿细心地指导殷宁如何缝制和使用月经带，有什么在月信期不能做的禁忌。

甚至，堂姐殷秀儿还不顾婶婶的斥骂，偷偷地从家里偷了鸡蛋和红糖，给殷宁煮了一碗热腾腾的蛋花红糖汤。

那碗蛋花红糖汤的甜，如今还在殷宁的舌尖。

前几天，堂姐殷秀儿确实是跟着她去了书院，也故意假装脚崴了、摔进林淮生的怀里。

但是殷宁知道，婶婶那么强势，又一直偏心儿子。

堂姐在家里面，一向是说不上话的；如果婶婶命令堂姐出来对林淮生投怀送抱，堂姐不干，那堂姐的下场也会很惨。

眼看着堂姐殷秀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嘤嘤地哭，殷宁只是叹了一口气。

“姐姐，婶子只是在说气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走过去，把手帕递过去，给堂姐擦眼泪：“你娘前些日子来找我的时候，我开口便回绝了。”

“你娘说要把你给林淮生做平妻。”

“可谁不知道，平妻就听着好听，说白了那就是妾——姐姐，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婶婶糟蹋了呀！”

可是谁料，听见这话，堂姐殷秀儿突然抬起头来，一张清秀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不是！不是这样的，妹妹。”

殷秀儿一把抓住了殷宁的胳膊，“我愿意的，妹妹。”

“我愿意给林举人老爷做平妻！”

“求求你了。”

殷秀儿急得哭了起来：“求求你了，让我进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