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羡青一直等到忍冬给黎舒舒上完药之后，才重新开口。

“伤口别碰水。”

一句态度冷漠的关心，换来的是黎舒舒的一个白眼。

她累了一整晚，早就困得厉害了。

现在更是懒得管杵在这里的人，径自走到床边准备倒头大睡。

谁料路羡青也跟着她走到了床边。

“你干什么？”

黎舒舒用被子团在自己胸前，警惕问，“你不会是还想要留宿吧？”

路羡青沉默片刻后。

像是在心里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般。

悻悻道：“你若今后不再为难兰儿，我可以答应你，同你好好过日子。”

“我们就像正常夫妻那样。相信也能相濡以沫的。”

说这些话，不知道耗费了路羡青多大的勇气。

本以为眼前的人一定会动容。

黎舒舒却哂笑出声。

她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他。

仿佛在，盯着一团垃圾。

“谢谢你的施舍。但是，我不需要。”

黎舒舒眨巴着双眸，一字一句说得那叫一个坚决。

“在这里，有她没我。”

路羡青一听，盛怒气急，“你就那么容不下她？我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的。她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黎舒舒也站了起来。

“你好歹是太子太傅，纲理伦常不明白吗？”

“娶一个妻子回来，只为了让你的心上人不背负骂名。那你可有想过你的妻子是何种心境？”

“一辈子忍着恶心？还是期待有一天你会回头。”

黎舒舒越说越激动。

全然忘记了此刻她就是自己口中的那个妻子。

继续道：“她虽然从小无父庇护，也是皇帝养出来的公主，就该为了你的自私自利，忍受这一切吗？”

不等路羡青反应过来她语句里的怪异。

黎舒舒已经扯着他的衣袖，直接把人拽出了门。

“渣男。”

一句利落的评价后，直接把门重重的关上了。

路羡青站在门口反应了几息后，隔着门大喊，“黎舒舒，你别后悔。”

“我后悔的事情多着呢，怎么？你有后悔药卖？”

里面的人丝毫不示弱，也在房间里反击着。

路羡青又一次，在她这里吃了瘪。

心里暗暗发誓，他绝不会再踏入这个院子一步。

最后却也只能拂袖而去。

刚出了玉水院，他似乎才想起什么。

追问身边的路五，“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你的妻子？”

“是的，大人。公主刚才确实那么说了。”

路羡青脚步一顿，“她就是我的妻子，可为何感觉，她像是在替另一个人抱不平呢？”

“公主是不是被气昏了头，口误？”

他不再言语，只是突生出了一个疑惑，又将它埋藏在了心里。

路羡青被黎舒舒气走。

那是忍冬如何都预想不到的结果。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一面为公主的强硬感到高兴。

一面又担心公主太冲动了，以后会后悔。

最重要的一点是，眼前的公主，和她认识的公主，完全不一样。

“公主，你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

黎舒舒这下子才反应过来，刚才确实火力全开怒怼了路羡青。

不过她当真不后悔。

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碾压渣男的时刻。

“不就是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了。这有什么的。”

黎舒舒骄傲地抬了抬头。

忍冬却凑过来，小声说：“公主你在不认识大人之前，也不是如今这个样子啊。”

“啊？”

她一直以为映月公主隐忍克制，是因为爱才卑微的。

没想到，原来的她就这么窝囊。

忍冬感叹道：“从前公主总说，你是寄人篱下，即便陛下和娘娘对你千般宠爱，你也不会和人脸红的。”

可自从嫁进路府之后，忍冬都数不清楚公主到底和人脸红了几次。

“公主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

这问题，要怎么回答呢？

黎舒舒清楚，最了解映月公主的一定是她身边亲近的人。

忍冬当属第一个。

露馅是迟早的事，但那时候，恐怕也轮不到她操心了。

于是，她重新回到床上，盖着被子，似玩笑一样地说了句真话。

“是啊，我被人附体了。不知道真正的映月公主还会不会回来了。”

本以为忍冬会担心。

可是她却走过来，掖了掖黎舒舒的被子角。

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奴婢倒是很喜欢现在的公主。”

“从前公主太苦了。总是想着委曲求全，却不想自己其实也是会受伤的。”

黎舒舒突然间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只是怔愣地看着眼前人。

“公主快睡吧，外面有奴婢替你守着呢。”

黎舒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只是在梦里，她似乎见到了映月公主。

那张明媚的脸上，挂着一张哀苦的脸。

明明是个公主，却因为是皇帝的养女，唯唯诺诺地过了十多年。

明明该享受荣华富贵，却总是克制着自己的喜好，只为成全别人。

即便遇到了自以为的真爱，也依旧习惯性地委曲求全。

或许，是因为她的委屈太大了，才让黎舒舒有机会来这一遭，让她做那些从前她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

在梦里，黎舒舒走到了映月公主的身边。

朝着她伸出了手，“我会帮你的。”

映月公主似乎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便在她的梦里消失了。

黎舒舒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踏实。

翻来覆去总是有一些不属于她的回忆出现在脑海里。

回忆大多都是苦涩的，仅有的一些开心画面，都来自于皇帝和皇后的。

忍冬没有骗她，皇帝和皇后对映月公主确实很好。

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敢轻易接受这份好罢了。

“公主，该醒一醒了吧。”

一个陌生的，阴冷的声音，传进了黎舒舒的耳朵里。

她一夜未安眠，现在只想睡个懒觉。

于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现在都已经是公主了，还要早八吗？”

“快滚开，别来烦我。”

可这个声音再一次出现，比刚才还要更威严几分。

甚至带着些居高临下的训斥口吻，“公主嫁人后，就这般不守规矩了吗？”

“今日回宫，赶紧给老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