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南卿睡眼惺忪，聊生了几丝困意，但见今夜大家兴致颇高，自己位份低微，只得无奈陪着。

众人回到醉心殿，皇上亲手点燃玉烛长调，然后将屠苏酒倒入金瓯永固杯，手握万年亲笔，书写新年的第一笔：“天下太平。”

直至寅时，众人才依依散去。

醉心殿外飞雪漫漫，冷风横扫，衣袂翻飞作响，寒意越发逼人。

南卿缩着身子，脖子往毛领里缩了缩，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口热气，搓搓手，捂着耳朵。

“你很冷吗？”

闻声，南卿侧过头，见是顾嫔，她轻轻福身：“见过顾嫔娘娘。”

顾嫔拿过侍女手中的手炉递给她，南卿微微一惊，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感激的笑意，接过手炉。

“南卿，过来。”

耳边传来萱贵妃的唤声。

南卿朝顾嫔福了身，移步过去，乖巧的挽着她，嘴角含笑。

“娘娘今天弹得曲子听着好悦耳。”

萱贵妃脸上浮着一丝落寞，但嘴角却挂着一抹淡笑。

“得了吧，这话听着好讽刺。我都瞧见了，你啊！心思都在吃的上，当真有认真听我弹曲？”

南卿真诚的颔首：“我真的有听的，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哼~哪里来的马屁精？”

一个娇柔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南卿侧过头，原来是叶贵妃。

她赶忙福身。

“见过叶贵妃娘娘。”

她轻掀眼皮，扫了一眼南卿，见她素净清秀，却也没什么印象。

若不是这身披风还以为她是哪个宫里的婢女。

她斜睨着南卿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南卿躬身回话：“嫔妾思凝宫霁月轩婕妤苏氏，苏南卿。”

她并不在意她叫什么，只因觉得她与萱贵妃关系不错，便随口一问。

南卿自是心下了然，却也不敢怠慢，躬着身子不敢起身，萱贵妃拉她起来。瞥了一眼叶贵妃。

“夜深了，姐姐还不回去休息吧？”

叶贵妃轻轻勾着嘴角，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妹妹不也还在这里吗？妹妹今日弹的曲子甚是美妙，人家的舞步都没跟上呢。”

萱贵妃不想理她，敷衍的说了句：“姐姐哪里话？谁人不知姐姐的舞乃宫中一绝。”

说完又勾着唇角：“南卿，我们也回吧。”

叶贵妃上前拦着她：“妹妹别急啊，说不定后面还有好戏呢。”

萱贵妃眉心微锁，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盈盈笑着，眸子里却蕴着一层不明含义的神色。

一个宫人疾步走来福身。

“见过萱贵妃，见过叶贵妃。李昭仪娘娘经过御花园之时，落水了。”

什么？！

南卿瞳孔微缩，眸子里的光有些细碎轻颤，她刚刚在醉心殿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看着宫人，低低的问了句：“她......死了吗？”

宫人抬眸看了一眼她，垂头思索一瞬。

“人大约是没了。”

南卿闻言没站稳脚跟，往后跌了一步。

萱贵妃拧着眉，斜睨了一眼南卿，拉着她的手腕，眉心微微蹙起。

“出息点，走，过去看看。”

她哪里见过这场面！此刻，她一心只想跑路，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飞出皇宫。

萱贵妃牵着她，边走边说：“镇定点，这种事情在宫里在所难免。”

南卿跟在萱贵妃后面一言不发，暗思叶贵妃刚刚所说的好戏……就是指这个吗？

这这这......难道她早就知道李昭仪会落水？

今夜皇宫灯火通明，御花园池边围了一圈宫人侍卫。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霜，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南卿不敢再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皇上龙颜大怒说要追究责任，李嫔的侍女一口咬定是李嫔不小心掉下去的。

显然，他不是很相信，眸子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凝结。

皇后在边上劝着，此事一直折腾到天亮也没查出个结果。

最后那个侍女也落了个护主不周被杖杀。

南卿回到霁月轩，早已没了困意，想着李昭仪前脚还沉浸在怀上龙嗣的喜悦之中，转身就落水身亡。

这里面没有点阴谋手段，她怎么都不相信。

宫里太危险，走个路，都能掉到水里。

她一连躲在思凝宫里数日，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坚决不出门。

生怕自己无端惹上祸事，白白断送了小命。

这几天她也悟出个道理：珍爱生命，远离皇上！

她认为李昭仪的一切不幸，皆因怀上龙嗣。有人嫉妒才害了她不明不白枉送了性命。

而且，最值得怀疑之人就是叶贵妃。

可她身份贵重，没有人敢轻易怀疑她。

在皇宫里怀个孕，对于其他女人来说就是天大的罪过，人人都想弄死你。

就连萱贵妃在知道李昭仪怀孕后，眼神中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妒忌。

萱贵妃知她受了惊吓，这几日往霁月轩里送来不少东西。

南卿这才想起之前作了幅画还没来得及送她，她命芸儿将画装裱好。

萱贵妃接过画，打开一瞧，笑意盈盈的盛赞。

“你这小妮子，别的不行，这画画的当真不错。”

南卿微微一笑：“多谢贵妃娘娘夸奖。”

萱贵妃缓缓卷起画，交给碧玉收起来。抬眸扫了一眼南卿，执起一盏茶，浅尝一口。

“那日吓到了吧？”

南卿颔首轻声说：“有点。”

她轻叹一口气说：“李昭仪位份低微，家世不显，所以她们才这么肆无忌惮。”

“她们？”

南卿微微一惊。

萱贵妃垂眸淡淡的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是叶微瑶所为？”

南卿诚实的颔首点头。

萱贵妃不屑的冷哼一声。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事情出了，没查出半点证据，她还没这本事。”

此言一出，南卿更为震惊，长睫闪了几下。

“你是说……皇后？！”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萱贵妃，满脸错愕。

在她的认知里，皇后不应该母仪天下吗？怎会如此容不下李昭仪。

萱贵妃意味深长的说：“有些事慢慢你就知道了。嗯......算了，像你这样胆小，还是不知道的好。”

嗯，此话有理！在这宫里，明哲保身方为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