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雩脑子里乱成一团，手指用力揪住体恤下摆，表情是一贯的隐忍不发。

陆迟眼中晦暗不明，轻启薄唇，语调似乎比平时更加低沉，“签了吧，对你我都好。”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声极力压低的呜咽声，抬眼一看，江雩眼睛红红的，正在用手背擦眼泪。

他眼前一阵恍惚，漆黑的眼睫挂着泪珠，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

脆弱的样子令陆迟有点心软，但他说的话从不轻易改变，于是移开目光，残忍地不予理睬。

江雩白皙的面颊被擦得通红，迈出几步挨近陆迟，抓住他的小臂，哽咽道：“不要……”

悲恸的嗓音是绝望的，“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提……离婚？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和你吵架……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了……可不可以不离婚？”

“不是。”陆迟抽回手，看向他盛满泪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你跟我在一起并不幸福，不是吗？”

为什么非要如此顽固，强扭的瓜不甜。

江雩身形颤了一颤，一把抱住陆迟，紧紧环住他精干的腰身，挂着满脸湿痕，崩溃哭叫：“我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要死啊……”

“你曾经说过要永远陪着我，会保护我的，怎么可以失言？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又怎么可以说变就变？求你，算我求你，你别不要我……”

陆迟眉心微皱，一根根掰开腰间紧箍着的那双手，拉开一点距离，语气平淡而冷酷，“纠缠这么多年，你的感情又还有几分纯粹，你是爱我吗？只不过把我当作类似亲人的寄托，没有谁离不开谁，别再流泪了。”

“不……”江雩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悲哀，些微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困难的呼吸着，嘴巴张皇地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炎炎夏日，他只感觉到冷，刺骨的冷，无意识打了个哆嗦，一时的失语，令江雩苦涩地笑了起来。

陆迟忽地低下头，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袖口，说道：“离婚后，你依然可以在公司上班，依然可以回陆家老宅，单与我个人保持距离，其他没有任何改变，能听懂吗？”

这场婚姻究竟算什么啊。

江雩神色变得空白，绝望又无可奈何地往后退。

陆迟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指缝夹出根香烟，掌心翻转，薄唇轻咬住滤嘴，打火机咔哒一声窜出火苗。他倏然转身，点燃烟头吸了起来，没有过多的停顿，很快离开了书房。

房门打开又合上，独留江雩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

第二天早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江雩变得极为平静，平静的……像一潭死水，甚至还出门去上了班。

在公司没有碰见陆迟。他几天病假，公务堆了许多，整理起来很是繁琐，沉默地处理各种文件各种忙碌，不肯停下。

直到新来的小文员，进来交报表，“江总还没走吗？已经下班两小时了，您刚回来上班，可别又累着了。”

闻言，江雩从办公桌抬头，看向落地窗外，原来外面不知不觉已经黑了。

晚上九点，江雩开车回家，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扎进一根钢刺，连呼吸都发颤。

进到家里，客厅明亮如白昼，陆迟戴着金丝框眼镜，靠在单人沙发里看杂志，双腿慵懒地交叠在一起。

他听见动静，抬眼看向江雩，低声说：“你今晚住酒店吧。”

江雩顿住脚，不可置信地盯着陆迟。

陆迟觉得这是最高效的方法，并不感到有什么所谓，食指微抬，指向一边，“你的行李我已经让人整理出来。”

江雩看见墙角的黑色行李箱，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你赶我走？”

“我以为你有那个自觉。”陆迟眼里是极尽的冷漠，嗓音低沉：“搬出去。”

“陆先生。”江雩跟他四目相对，闪过一抹刺痛，失望透顶地轻声说：“保重。”

他拖过行李箱，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陆迟出声叫住他，淡声提醒，“餐桌上的协议一并带走，签完字我再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