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亲手为我端来了打胎药，温柔地安抚我：“这是药效最温和的，我问过大夫了，不会很疼的。”

他是个大骗子。

当我躺在床上，捂着小腹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如是想。

他坐在床边，偏过头去不看我。

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他却在我即将摸到衣袖的那一刻，陡然站起了身，快步出了门，只是让丫鬟进来看着我。

我在疼昏过去前想，他终于为我做了一件好事。

我真的应该感谢他决绝的背影。

因为，我又可以毫无顾忌地恨他了。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后来国破家亡以后受了**，身体就更不好了。

这下被迫打了个胎，本就孱弱的身体，每况愈下。

现在几乎每日每日地躺在床上。

开春以后，摄政王又忙了起来。

现在整日里见不到人影。

但听照顾我的丫鬟们说，只要他在家里，就会到我这里来，一直跟我待在一起。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只可惜，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再去筹谋什么刺杀的事情了。

他也没了往日的笑颜，看着我日渐羸弱的身体，愁眉不展。

“对不起。”

一日，他来看我时，握着我的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彼时我正阖眼休息，听见他这话，缓缓睁开眼，静静看着他。

“对不起。”他说，“我不该让你怀孕的。”

原来是为这个啊。

我笑了声，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要为，灭我家国，杀我父皇的事情而道歉呢。”

这是第一次，我把他是我杀父仇人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自责和无奈，唯独没有痛苦和后悔。

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被痛苦折磨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爱我吗？”我问他。

“嗯。”他答，“我爱你。”

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我又问他：“那你为什么不会痛苦呢？你没有后悔过吗？杀了我的父皇。”

他没有回答，只说：“我没有杀你父皇，你父皇是自刎而死。”

“那也是被你逼死的。”我说，“你会对我道歉吗？因为害我国破家亡。”

他握着我的手，贴到了他的脸颊，“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对你说抱歉。”

我笑了声，感到非常可笑，跟他说：“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垂眸，轻声说：“外面战火纷飞，国与国之间纷争不断。如今的世道，要么去吞并别人，要么等着被别人吞并。”

不，这世道不该如此的。

一瞬间泪眼朦胧，我声音颤抖着跟他说：“为什么要攻打洛水，我们从来没有去攻击过任何人。”

他看着我，神色温柔，可是说出的话却好残忍：“所以洛水的命运只能是被人吞并。”

我从他手中抽回手，侧身背对着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闷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