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厉淮之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明夕还没有离开。

“厉先生。”

明夕的身上还穿着那件蓝白色的校服，她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身前，手指微微蜷曲。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斑驳陆离地洒在她的发梢、肩头，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厉淮之的步伐在距离明夕几步之遥时缓缓停下，微垂下深邃的桃花眸落在女孩的身上。

脑海中的记忆在此刻开始变得清晰。

他甚至能够想起，高三最炎热的盛夏里，他的鼻息间弥漫着的是女孩发丝扫过而留下的淡淡栀子花香味。

意识到自己失神，厉淮之握拳轻抵在薄唇边，轻咳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开口：

“明**还没走？”

男人的声线清洌中带着些许沙哑，落进明夕的耳中像是羽毛清扫过她的心间，酥酥麻麻的。

“在等厉先生。”明夕的唇角勾了勾，直言道。

厉淮之微微一怔，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转瞬即逝地闪过一抹诧异。

男人微微扬了下眉，似笑非笑道：

“等我？”

“明**等我做什么？”

“没什么，”明夕轻颤了下双眼，放在身前紧握着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而收紧了些，“就是想跟厉先生说声谢谢。”

明夕内心清楚，今天自己后来能够得到试戏的机会，是厉淮之帮的忙。

如果今天厉淮之没有来，那她可能就算等到王春辉导演从房间里出来，也未必能够争取到一次小小的试戏机会。

听明夕这么说，厉淮之的眼尾多了几分笑意。

“谢我什么？”

明夕轻抿了下唇，直白地说道：

“谢谢厉先生愿意给我这一次试戏的机会。”

虽然她不确定厉淮之到底是不是这部戏的投资商，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应该要对厉淮之说一声谢谢。

男人静静地站在面前，深邃的眸子直视着女孩，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明夕。”

他语气沉沉地喊出她的名字。

“不是我给了你这一次试戏的机会。”

明夕疑惑的歪头。

男人的语气放缓了些：

“是你自己。”

“机会，永远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男人抬起头，目光从女孩的身上缓缓看向天空。

“你很优秀，演得也很好，所以你值得有机会。”

说来也是巧合。

他根本不知道明夕会来参加《炽热》的选角，可偏偏刚下车就看到站在走廊上好像在打电话的女生。

更巧的是，她的简历，正好在赵白芙的下面。

与其说是他给了她这一次的机会，倒不如说是她足够好，所以就连老天都在帮她。

凉爽的秋风带着男人清润的嗓音从明夕的耳边轻轻吹过。

“不过既然明**都说想要感谢我，”厉淮之向前走了两步，抬起手搭在走廊的栏杆上，转过身看向她，“我不接受语言上的感谢。”

男人话锋转的实在是太快。

以至于明夕还没有从方才的话语里反应过来，耳边就由响起了那句“我不接受言语上的感谢。”

明夕的心徒然漏了一拍。

脑海里陶芝那句“厉总他想潜规则你”的话不合时宜地弹出。

不是吧，来真的？

那也太荒谬了吧。

她惊恐地抬起头对上眼前的男人的眸子：“厉、厉先生.......”

“这......”明夕面色复杂，“这不太好吧......”

眼前，那女孩眸光盈盈，仿佛晨露微润的花瓣，不经意间染上了几分惊惶之色。

厉淮之微蹙了下眉，猜到她估计是想歪了，喉间没忍住溢出了一声轻笑。

“明**在想什么？”

他嘴角微扬，透着不经意的慵懒，撤回原本随意搭在栏杆上的手，姿态悠然。

“秋天是个该吃糖炒栗子的季节，明**如果真心想感谢我的话，不如——”

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陪我一起去买份糖炒栗子？”

......

秋风轻拂过古老的街巷，带着几分凉意。

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

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与摊位，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与烤红薯的香甜气息。

明夕站在糖炒栗子的摊位前，看着摊主手持着铲子，手法娴熟地翻炒着锅中的栗子，栗子在铁锅中翻滚着，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明夕换下了身上的校服，披了一件深棕色的大衣。

扎着的马尾也被放下，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偶尔几缕发丝被凉风吹乱，拂过她白皙的面颊。

“小姑娘。”

摊主是个六七十岁的奶奶，一边翻炒着锅中的糖炒栗子，一边笑眯眯地朝着正站在不远处卖着烤红薯摊位上的男人颔了颔首。

“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明夕抬手将自己脸侧被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嘴角扬起甜甜的笑：

“不是的，奶奶。”

摊主脸上的笑意不减，眼角的皱纹因为笑意而皱得很深：

“现在不是，以后说不准就是了呢。”

明夕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不远处的厉淮之买好热乎的烤红薯，目光落在明夕的身上。

她就那样静静地伫立于街角的小摊旁，任由轻风细语，轻轻撩拨着她那如瀑般的长发。

微风中，发丝轻舞飞扬，每一缕发丝被温暖的阳光温柔地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就连发丝都美得令人心醉。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周围的喧嚣与嘈杂都悄然消失。

就连厉淮之，也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

明夕撩起自己的发丝，微侧过头时视线无意间瞥见双手拿着热乎烤红薯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明夕的动作顿了下，朝着厉淮之的方向转过身。

男人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烤红薯递到明夕的眼前。

“刚出炉的烤红薯，尝尝看？”

明夕从男人的手中接过：“谢谢。”

“小姑娘，你的糖炒栗子好了。”

“谢谢奶奶。”

明夕笑着从摊主老奶奶的手中接过热乎的糖炒栗子，两人并肩转身离去。

古老的街巷两侧铺满着黄色枫叶，两人捧着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与烤红薯并肩在青石板上走着。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他们的肩头与发梢，背影被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而在他们的身后传来摊主们一声一声的吆喝。

明夕尝了一口手中热乎的烤红薯。

很甜。

就像那年的秋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