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装电梯后，高层的楼梯间基本就停用了，物业对这块大概不是很上心，楼梯上落了一层灰，一看就是有段时间没打扫了，墙边还零零散散堆着积灰发潮的纸箱。

电灯感应到脚步声，忽闪两下，慢慢亮起，光线昏暗洒下。

两人沉默站了会，程尚说：“有个事需要提前交代你，接下来你看到什么，无论什么事，都不许跟他们四个说。”

阮茸：“？”

“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单独去做吗？”

程尚说：“没有，你们只需要跟着我。”

那这说的，就是那个“看”了。

阮茸干笑了声：“程队长打什么哑谜呢？我和他们看到的能有什么区别？”

“你自己明白。”程尚转身要走。

“……等下，”阮茸叫住他，有些犹豫，“你确定何鸿伟昨晚喝得神志不清了吗？”

程尚目露思索：“李玲说他醉酒后不记事，每次都把砸东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啊？”阮茸迎着程尚的视线，没忍住，“哦，我以为你说的是他把脑子喝坏了。”

“……”程尚警告说，“出去别乱说话。”

行吧。

阮茸背着手低着头，疯狂暗示：“程队长，那如果他又想起来，他亲眼看到小猫变成人了，应该怎么处理？”

按阮茸对程尚的了解，他肯定能听懂……

“让他签保密协议。”

阮茸等了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了？”

“嗯，法律规定。”程尚言简意赅。

“……”阮茸摆烂了，“我上去了。”

何鸿伟想没想起来的，关我什么事，我就不该跟程尚说这么多。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楼道里只剩一个人平和的呼吸声，声控灯在长久的安静中缓缓熄灭。

这个小区楼道的窗户一看就很久没清理了，厚厚的泥垢几乎遮挡了所有的光线，但程尚似乎并没有受影响，他只是靠在扶手上，掏出一支烟咬住，又慢慢地打着了火机，黄橙的火光一闪而过，映照出程尚前所未有冷漠的脸色。

吱呀——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声控灯又迟缓地亮起，韦行在上面探头，轻声喊：“程队，程队长。”

程尚皱起眉，几步跨上楼梯：“谁给你嗓子堵了？”

韦行嘿嘿笑了两声：“这黑不隆冬的，我有点怕。徐老师让我叫你回去，何鸿伟到了！”

“老实坐着！别乱动！”徐青压着人坐在椅子上，拎着他头发，“我说别动！你不是吵着闹着要回家吗，来看看你家被你摔成什么样了。”

何鸿伟抗拒到浑身发抖，一夜未睡和连续六个小时的询问让他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双手抱头缩在椅子里，瘦削的身体颤抖不止，又逐渐失控，一片狼藉的室内响起了他崩溃的哭喊声。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错了，你原谅我……”

徐青往后退了两步，一言难尽看着他。

酗酒隔夜后的味道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尤其是嗅觉灵敏的变化者们，几个实习生都尽可能的离他远点，纷纷屏气凝神在门口挤着，一副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

“他还哭上了。”有人没忍住，低声说。

阮茸条件反射去看，韦行面色忿忿不平，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句话是他说的？

徐青扫了眼他们，但没阻止。

程尚熄了烟才进来：“公安什么时候到？”

“在路上了，”徐青走近他，眼神示意瞥了眼何鸿伟，“你们呢？”

“那只猫还没找到，物业在业主群发了，还没人看到。他怎么了？”程尚似乎才发现何鸿伟的异状。

何鸿伟急促喘息着滑落在地上，整张脸通红，被程尚拎着衣服压在椅背上：“何鸿伟！”

程尚捏起他衣服垫在手下，掩住他的口鼻：“呼吸！”

“怎、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就、”韦行结结巴巴问。

实习生哪见过这架势，纷纷看向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徐教官。

徐青可没兴趣给他们当讲解，看何鸿伟缓过来了，一直绷紧的肩背放松下来，瞥了韦行一眼，好笑说：“程尚怎么千挑万选出了个结巴来？”

“？是他突然就那样了，还不够吓人的？”韦行不乐意了，“还不让人害怕了？”

“吵什么？”程尚甩了甩手，不耐烦说。

徐青轻笑了声：“确实该慌一下，今天他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逃，等着被撤职检查吧。想想程队你刚升了队长，要是摔在这混蛋身上，也太亏了。”

程尚没说话，径直去洗他那被酒气腌制入味的手。

但他刚走两步，就被拦住了。

何鸿伟两眼发直，拉住他胳膊：“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警察。”

程尚盯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警察同志！你要救救我，这个屋里有妖怪！”何鸿伟多少有些神经质，警惕地看着屋里。

“我不是警察，我们隶属公共管理局，”程尚冷漠说。

何鸿伟拉着程尚的胳膊不放：“有妖怪，妖怪变成人了！他会来杀我的，救命、救命！”

程尚用手指捏开他的手：“何先生，没有妖怪，您是不是看错了？”

何鸿伟浑身颤抖，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没有，我亲眼看到了，你要相信我！”

实习生们在门口面面相觑，面色都很古怪。

阮茸往旁边错了一步，拉了下韦行：“你别说话。”

“……？”韦行疑惑看向他。

下一秒，就在两人身旁：“猫还成妖怪了……”

尽管声音在程尚警告的瞪视下越来越低，但何鸿伟还是听到了。

“我、我想起来了，老子捡的那只流浪猫变成人了！”

阮茸诧异扭头，看见路澄在往后退。

眼前场景迅速转换，停在了动管局的调解室里。

「“妖怪！都是妖怪，你们还说是公共机关？居然收容这种怪物。马上放我走，我要报警了！”

路澄怒视着他：“你才是怪物，你个虐猫的都能当人，他有什么不行？”

“我没有虐猫，我发现了他是怪物，我不可能养只怪物在家里！我、我那是为了自保！”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一个国家机关，不去抓妖怪，反而关着我？拿着纳税人的钱留着养怪物？等着吧，我一定会曝光你们。”

“救命啊！妖怪吃人了，妖怪变成人了！”

调解室有很多人，程尚没有说话，徐青没有说话，动管局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变化者反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