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乎乎的影子显得有些狰狞，借着月色再仔细看，发现是摆在炕上的两只木箱子投在墙上不规则的影子。
方晴抹去额上的汗，意识到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境太真实了，醒来还记得梦里那个叫韩冬潮的男人的样子。
“你去看看方晴醒了没？”
门帘哗啦响，“笨蛋，起来吃饭了。别再装了！”
方野探头朝炕上阴阳怪气地说完，猛然看见黑乎乎的炕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不由得“哎哟我去”叫出了声。
“见鬼啦？大晚上的别吓人。”
方柔朝哥哥方野翻了翻白眼，见哥哥神情不对，不像是装神弄鬼的样子，她拨开方野进屋打开灯。
“神经病！”
她朝堂妹方晴冷着脸说：
“我妈你要是醒了就出去吃饭，吃完饭收拾好桌子，省得一会停电没法干活。饭碗不能隔夜洗，你听到没有？”
方柔上炕拉方晴下地。
方晴突然发作怪病昏迷不醒，邻居们都说是羊颠疯，黄长枝被吓得不轻，万一把大伯子家的闺女给养出毛病了，她和丈夫可不好向人家交待。毕竟大伯子曾经也是有名望有地位的医院院长，现在落了难，指不定哪天又东山再起了，她和丈夫还想借人家的光呢。
方晴甩开堂姐的手，满脑子还是刚才的梦。她在想刚才梦里那个叫方晴的妇女，是不是就是在去飞机场的路上撞见车祸车亡的那个女人。而她现在穿越到了那个女人的过去……
“你们两个都给我让开。”
黄长枝端着一碗热汤面进屋，朝儿子女儿瞪眼怒道，随后把蓝边大碗放到炕沿上，让方晴起来吃点面。
“多少吃点吧，不然你爸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啦，我可担待不起呢！”
看着昏黄灯光里清汤荞麦面上飘着的一块猪油花，方晴还真有点饿了。
“吃完别忘了收拾碗，我去迎迎你老叔，他还在队上加班没回来了呢！真是的，这一天天地闹心死了。我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
猪油清汤荞麦面意外好吃，在方晴的记忆里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果然是什么东西都正宗的八零年啊！
方晴突然对未来的日子开始期待了。
“真能吃，猪！”
方野等母亲出去又站了在方晴的屋门口，嘴上恶母脸上却是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情。
方晴白了他一眼，向下扯了扯粉条白背心，背心有些短，怎么扯还是遮不住露出的一截腰身。估计刚才为了弄醒她，黄长枝把她的外褂给脱了。伸手摸了摸脖子，果然有火辣辣的感觉。
“不丑，不用担心。我妈没敢太用力，怕掐断了你的白脖子。”
方野嘿嘿笑。
“刚才我妈弄不醒你，农场医生来了给你喂了两片药，你这么快就醒了。你装得也太像了，以后我要是不高兴也要用这招。”
对于这位讨人嫌长得像竹竿子似的堂哥，只有置之不理才能让他闭嘴，你要是越理他他会越来劲。
方晴懒得和方野说话。
“方晴你得谢谢我，是我跑去找农场大夫救你的，我跑得累死了，你给我按摩按摩。”
方野背过身弓着腰拿屁股对着方晴。
瞅着堂哥干瘪的臀部，方晴真想一脚踢过去。脚抬起一半又落地穿进鞋里。
初来乍到不宜树敌，能化敌为友最好，不能的就尽量团结。
不过刚才她明明是想装昏倒给黄长枝一个警告，让黄长枝以后不敢随便欺压她。可是当她向地上倒去的时候，双手好像突然像被什么给烫了一下，跟着耳边听到轰隆一声响便失去了知觉。
“姐姐。”
方辰趴着门口怯怯地看着方晴。
刚才方晴倒地不起，隔壁王奶奶把方辰领去家里照看。没爸没妈的孩子总让人觉得可怜，王奶奶的小孙子也就是王晓燕的弟弟和方辰差不多大。
还有几天就立秋了，夏末山乡，夜里凉意袭人。
感觉到身旁的弟弟手心冰凉，方晴扯过毛线毯子盖在方辰身上。毛线毯才盖身上不到两分钟，呼啦啦又被睡在大炕另一边的方柔给扯了过去。方晴爬起来看了看，一共两床毛线毯，一床被大堂姐方柔裹在身上，另一床被二堂姐方美罩在腋下。
方晴捅了捅方柔，方柔睡得死没有一点反应，方晴拉过方柔身上的毛线毯紧紧裹在自己和弟弟身上，这回谁也别想和她抢。
窗外挣扎在夏末不知的虫子啾啾地叫着。
方晴翻来覆去睡不着，对她来说身下的大炕太硬了，她的睡眠一向浅，突然又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睡，感觉屋里的空气都特别稀薄几乎窒息。
现实终究不是电视剧，乡村虽美，可是在这里不能洗澡，不能刷牙，没有睡衣，没有抽水马桶，更没有隐私……
方晴瞪眼盯着屋顶，耳边啾啾虫鸣里传来了房门打开的咯吱声，黄长枝嘟囔抱怨的说话声。
“傻啊你，不能喝还喝这么多，醉成这个鬼样子让孩子们看到了多不好！”
对门屋里一阵细碎的声响以后安静了下来。
憋不住的尿意让方晴瑟瑟发抖，要等到天亮出去上厕所不可能了。她悄悄下炕去两屋之间的灶房找尿盆。
这种平房只有两个睡觉的房间，两屋之间进间就是灶间，方野睡在灶间隔出的一间小屋里。
方晴摸黑找到了尿盆，莫名的抵触心理始终不愿意蹲下去。如果往红漆搪瓷尿盆里尿下去，必定会发出珠落玉盘的声音。给方野听了去，明天又不知道会不会说出什么羞羞的话。
浑身猛地打了个寒战，怕是再也憋不住了，不得不半蹲着，极力控制着水流下降的速度，总算断断续续声音不大地撒完了。
这时耳边隐隐传来说话声。
“……烦，不弄……”
黄长枝说话的声音像是被什么给吞了进去，随即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哦，白天上班累……”
再次发出的声音又被吞没了。
方晴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涨红了，正要回屋，突然听见黄长枝说起她的名字，忍不住又站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