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另外，在我记忆里，奶奶跟七婆合不来，两个人从来都没说过话，就是迎面见到。

奶奶眼里都尽是厌恶，嘴里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想来，奶奶是不想七婆出现在自己的灵堂上的。

姑姑出门后，道周叔就阴沉着脸看向那些缠绕在棺身上的蛇。

他也不敢轻易冒犯，只能吩咐人找了一些烟袋水和雄黄，这才将那些蛇赶走。

这时，姑姑带着七婆已经走进了院里。

七婆个头很矮，脸上和脖子上都刺了青，画的一些古怪的条纹，皱纹很深，笑起来时就像蠕动的蚯蚓。

“七婆。”

道周叔赶忙迎上去，刚要说一下遇到的情况。

七婆摆了摆手，哑着声音说：“来的路上，如玉已经把事情的大概都跟我说了。”

一迈进堂屋，七婆脸色一沉。

“好重的蛇腥气！”

七婆拿出一个像罗盘的东西，围着棺材转了一圈，里面的银针嗤嗤转个不停，回到大门口的时候，银针指向灵堂棺材的位置。

“准备一盆糯米粉，另外屋里人太多了，你们先出去！”

七婆挥舞着手驱赶门外的人。

我正准备跟着出去，但是七婆一下抓住了我的胳膊说：“姜瑶，你留下！”

我心里一惊，但也没说什么。

端来了一盆糯米粉，七婆就把堂屋大门关上了，灵堂里除了中央的棺材，就只有我们俩。

七婆跟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尊金色的小鼎，鼎盖上有很多豆眼大小的孔洞，鼎身更是刻满了密密麻麻金色繁杂的符文。

七婆指了指棺头的位置，对我说道：“你站在棺头捧着，待会不管看到什么，千万不要惊慌......”

我心里紧张起来，但还是颤巍巍接过小金鼎点了点头，捧着炉鼎站在了棺材前面。

七婆开始在棺材周围，将那一盆雪白的糯米粉，均匀的铺满，围绕着形成一道白圈。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七婆哑着嗓再次嘱咐了句，点燃了三炷香，插在了棺尾缝隙处，然后嘴里开始念起了法咒。

慢慢的，灵堂里刮起了一阵怪风，头顶悬挂的灯泡来回晃动，映射的灵堂里忽明忽暗。

突然，我瞪大了双眼。

棺尾三炷原本散发丝丝白烟的香，变成了黑烟，缭绕飘荡在棺材上空，然后凝聚成了一个诡异的蛇头，刚好正对着我狰狞的张开嗜血獠牙。

我浑身一个哆嗦，手里小金鼎差点摔在地上。

“别慌！”

七婆喝道，不知道从兜里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朝着那凝聚在棺材上的蛇头打去。

诡异的蛇头瞬间溃散，那些东西噼里啪啦的落在棺材上。

厚重的棺材盖却开始不停地震颤起来，从不断顶起的棺材缝隙里，冒出一缕缕黑气。

落在地上后，那些黑气在铺满糯米粉的地面朝着我蜿蜒而来，就像是无数条蛇在地上游晃。

雪白的糯米粉上，出现了无数条黑色的痕迹，那些黑气游荡在我脚下后，竟齐齐直钻入我手里的小金鼎。

透过鼎盖上的孔，当最后一丝黑气钻入，棺材安静了下来，可我手里的小金鼎却剧烈的晃动。

里面像是有无数条蛇，在撞击小金鼎，想要脱困而出一样。

“七婆。”

我抬起头，险些要抓不住小金鼎。

七婆见状拿出一张黄纸红字的符箓，念了一道咒语后，贴在了小金鼎上。

里面发出“滋滋”声响，无数条蛇仿佛不甘的发出嘶嘶声，但片刻后，小金鼎就彻底的没了动静。

七婆擦了擦额头上泌出的汗，这才接过我手里的小金鼎收好，准备打开堂屋门出去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姜瑶，你奶奶临死前！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或者交给你什么东西？”

说这话时，七婆朝着后方棺材看了一眼。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奶奶交给我的那封信，但这事我不想跟外人提及。

于是就摇头，说奶奶走的很突然，没有交代什么后事。

七婆似笑非笑地说道：“姜应龙当年打死了一条蛇，这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姜应龙是我爷爷的名字，我不知道七婆为何，要在这时候说这个事。

我点头：“我听村里人说过一些！”

“你奶奶难道就没跟你提及过，姜应龙当年为何要打死那条蛇？”

我摇了摇头。

七婆笑了：“是了，以她麻老姑的性子，断然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我蹙了蹙眉，看向七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事麻老姑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当年姜应龙打死的那条蛇！实际上，没死！”

七婆扫了已经熄灭香火的神龛一眼，又道：“那条蛇已成蛟。肉身虽毁，但神魂不灭，这十几年来，想来你们家没少受它的折磨！”

我心里一沉，语气不太好的说道：“七婆，你要想说什么话，可以直说。”

七婆大有深意的一笑：“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处理你奶奶的后事吧，等有机会，婆婆再跟你说道说道。”

说完，七婆打开堂屋门，走了出去。

七婆临走时，告诫我们奶奶的遗体要尽快下葬，以免多生事端。

本来按照村里面的规矩，人死后是要停灵三天的，但姑姑也害怕出现什么变故。

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奶奶入土为安。

于是姑姑决定天亮就出殡。

灵堂很冷清，熬到天蒙蒙亮，姑姑才找来几个抬棺材的，看得出来，他们都有些不情不愿。

棺材抬山上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村里的郎九。

郎九是村里的傻子。

他们家两代人都是傻子，听村里说郎九的爸原先是一个正常人，只是那年郎九的妈生他时难产，本来是要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结果郎九他爸跑去城隍庙跪了一夜，从那以后，就变得傻傻呆呆的了。

然后，在郎九十三岁那年，他爸妈同一天意外离世。

离世入土后当晚，郎九突然又成了痴痴呆呆的傻子。

抬着棺材从郎九身边经过时，他看着我，忽然咧着嘴露出了傻呆呆的笑。

“蛇娘娘，蛇娘娘......”

他咬着手指，傻里傻气的冲着我喊，那眼神盯得我发怵。

按照七婆的吩咐，在坟地里洒了一些雄黄，入殓的过程很顺利，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入土后，抬棺的人都匆匆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