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热恋时,姜雨晴和她的姐妹们说。
如果将来她的新郎不是我,那她的婚礼,她们一定不要去。
后来姜雨晴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她的姐妹们果真没有出席婚礼。
婚礼结束,姜雨晴质问他们。
那个一向瞧不起我的女孩,却一耳光甩在姜雨晴脸上,眼中含泪。
“姜雨晴,背叛真心的人最该死。”
“可为什么死的是沈墨城。”
1.
我死的那天,姜雨晴宣布了她和程远航的婚期。
除了和姜雨晴交情最深的三个姐妹外,其他人纷纷送上了祝福。
宴会厅里宾客如云,浪漫的白色百合铺满地面,从入口一直延伸到整个舞台背景。
比起从前我和姜雨晴订婚时还要奢华。
程远航挽着姜雨晴的手臂,表情略显不安。
“梦珍,你那几个姐妹呢?”
“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来。”
姜雨晴瞥了眼手上的腕表,电话一个接一个打了出去。
电话没打通,反而收到了不少骚扰短信。
姜雨晴眉头紧锁,将骚扰号码一个个拉进黑名单。
程远航的脸色有些挂不住,自从他出现在姜雨晴身边后,姜雨晴的三个闺蜜对他的态度就一直冷淡疏离。
他原以为这样的大日子,他们会到场的。
毕竟,他们和姜雨晴可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我跟在姜雨晴身后,目光肆意地打量起程远航。
我该有多愚蠢,才会没有察觉程远航从出现时就表现出的种种异常。
程远航咬着唇,藏在身后的手正握着手机。
手机屏幕停留在和我的聊天界面上。
【沈墨城,十年又如何?】
【七天后就是我和梦珍的婚礼,你有胆量来吗?】
我敛起眸,灵魂从他的身体中穿梭而过。
真想回他一句,我有胆量来,你有胆量见吗?
可是我已经死了。
宴会结束。
姜雨晴反常地没有把程远航带回家,而是将他送回他自己的公寓。
车上,程远航拽着姜雨晴的衣襟,将自己的唇凑到她的唇边。
“远航,我喝了酒。”
“乖,你不是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吗?”
姜雨晴推开了程远航,完全没有要跟着他上去的意思。
程远航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走下了车。
车门关上前,程远航突然红了眼:“梦珍,七天后的婚礼会如期举行的吧!”
女人大概最吃软的生物。
姜雨晴最终还是跟着程远航去了他的公寓。
我坐在车顶看着他们暧昧纠缠,夏夜的风吹不暖我冰冷的魂魄。
示弱、撒娇。
这些都是姜雨晴从前最不屑一顾的把戏。
目光落在两个人紧握的双手上,我被迫跟着姜雨晴走进电梯,直到程远航的公寓。
姜雨晴进门后随意将外套扔在沙发上。
程远航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抱住姜雨晴的腰:“梦珍,我好害怕。”
害怕?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程远航。
2.
自从认识程远航以来,我还从未听他提过一句害怕。
姜雨晴回身,被扯开的衬衫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
程远航低头吻上她的唇。
“害怕什么?”
姜雨晴抚摸着他的发丝,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担心沈墨城会改变主意。”
“害怕你会离我而去。”
“怕我不够优秀,配不上你。”
姜雨晴低声笑道,语气坚定:“不可能,沈墨城不会反悔的。”
姜雨晴的笃定让我恍惚。
曾经,在我们最相爱的时候,姜雨晴也如此坚决。
她说:“放心,我姜雨晴这辈子都不会辜负沈墨城。”
那天,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幸福。
我和姜雨晴从高中同学到大学同窗、从研究生恋爱到共同创业,十六年。
我们在公司步入正轨时订婚。
若无意外,今年我们本该结婚。
可相识的第十六年,相恋的第十年,姜雨晴变了。
姜雨晴是从何时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从她不再关心我的日常,大概是从她对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大概是从她开始每天给程远航发早安晚安。
真心啊,瞬息万变。
所以分手时,她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把程远航保护得滴水不漏。
我顺了她的意,没有拿出程远航后来挑衅我的证据。
其实程远航刚出现时,我并未多想。
合作伙伴的公子哥,来公司实习。
为了达成那笔交易,姜雨晴征求我的意见。
她说,建议安排程远航去行政部,公司核心业务不便让他接触。
我信以为真。
却不想姜雨晴让程远航成了她的私人助理,一做就是一年。
而姜雨晴又设法说服我去了国外开拓市场,一待又是一年。
再回来时,程远航成了人人口中的准姜先生。
我成了姜雨晴的前男友。
不等我找姜雨晴对质,姜雨晴就找上了我。
她递给我一份辞呈,还有一份股权**合同。
“墨城,记得我们说过吗?如果遇到更让自己心动的人,我们就好聚好散。”
“你还记得吧!”
姜雨晴和程远航滚进卧室时,我躲在了客厅。
庆幸。
我和姜雨晴还能保持一段距离,不用让我亲眼目睹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
尽管程远航早已给我发过他们的视频和照片。
姜雨晴的手机躺在客厅,不停地震动着。
3.
我凑近,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竟是我的号码。
大脑一片空白,我愣在原地。
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临终前的景象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
恐惧、绝望。
我记得,我死得很惨烈。
接受姜雨晴提出的分手条件后,我离开了公司。
程远航找到我,说要谈一谈。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看着他,他却冷笑着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姜雨晴吗?”
“为什么?”
我顺着他的话问道。
程远航带我去了公司附近的酒吧:“本来只是想试探姜雨晴对你的感情有多深,结果也不过如此。”
我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可刚踏出门口就被几个人强行押进了一辆厢型车。
车子一路颠簸,从市区到郊区,从白昼到黑夜。
直到山风呼啸,细碎的树枝划破我**的手臂和后背。
“程远航让你们来的?”
我强作镇定地开口问道。
面前的四个女人面容扭曲,眼神阴鸷,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们没说话,而是一拥而上,趁着夜色把我按在地上**,从黑夜到白昼。
因为我的奋力反抗,头部遭受重击。
鲜血如泉涌般流淌。
再睁眼,我站在姜雨晴的身后,看着她挽着程远航的手,宣布婚期。
算算日子,她的婚期,我的头七。
夜里一点,姜雨晴穿着睡袍走了出来。
她拾起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瞳孔骤然收缩。
我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发颤,脑海里不断闪现死前的画面。
程远航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梦珍,怎么了?”
姜雨晴压下眼角的情绪,熟练地清除通话记录,握着手机走向程远航,轻轻靠在他身边。
她删除记录的动作如此娴熟,让我想起那年我很少回国见她时的情景。
刚离开国内那段日子,姜雨晴经常和我视频聊天。
她会抱怨公司的事务繁多,会说希望我能在她身边。
我一边批阅文件,一边回应她。
“你不是最讨厌我撒娇,怎么自己倒学会了?”
“怎么还学会装可怜了。”
我以为我只是随口调侃,却没想到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后来我才明白。
原来两个人朝夕相处,言行举止都会不知不觉地互相影响。
第二天一早,姜雨晴从程远航的公寓里出来。
4.
临出门前,她在苏冰雪眉心轻吻,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今天不必去公司,好好休息。”
我冷眼旁观,不禁嗤笑。
往昔里,姜雨晴对时间计较到分秒必争。
即便风雨交加,也要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唯恐耽搁一丝工作。
约会时更是连一秒钟的等待都不肯给我。
十六载光阴,我早已习惯她雷厉风行的作风。
谁曾想,她的所有规矩都能被打破,而那个例外只为某个特定的人存在。
我尾随姜雨晴来到公司。
我的得力助手正捧着文件,在姜雨晴办公室门外焦急踱步。
一见姜雨晴,他立刻上前汇报:“姜总,沈总前几天谈的那份合同出了状况。”
“对方坚持要见沈总本人才愿意签字。”
姜雨晴漫不经心地扫了助理一眼,语气中透着轻蔑:“去联系沈墨城,他自会处理。”
助理神色尴尬,手机里传来一遍遍的无人接听提示音。
或许是因为久久无人应答,姜雨晴眉头渐渐拧紧,手中的文件被她狠狠摔在桌面。
“打了多久?”
“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接通?”
姜雨晴冰冷的目光落在畏缩的助理身上,不耐烫金般刻在她脸上。
助理肩膀一缩,声音发颤:“是...是的,姜总。”
我站在一旁,暗自诧异自己的电话为何无人接听。
昨夜,我明明还拨通了姜雨晴的号码。
想必姜雨晴以为这是我的刻意为之吧。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随意扫视着桌上凌乱的文件。
合同条款大幅修改。
与我当初谈妥的条件天差地别。
苏冰雪的手笔无疑。
毕竟现在是他坐在我的位置上。
姜雨晴沉默良久,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她与我的对话框,片刻前她发来一条简短讯息,【速回。】
姜雨晴咬紧牙关,怒火在眼底酝酿。
就在此时,她的闺蜜顾思雨来电:“梦珍,沈墨城他...”
“沈墨城不在公司。”
“我正在找他。”
“你若联系上,让他速来。”
顾思雨的话被姜雨晴生生打断。
不等对方回应,姜雨晴挂断电话,径直走进会议室。
我被她疾步拽着,胸口却泛起一阵虚无缥缈的钝痛。
姜雨晴的电话断得太快。
5.
我多想知晓顾思雨未尽之言,却无从得知。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那份合同耗费我半月心血,却在敲定之际,姜雨晴提出分手。
众人皆道姜雨晴过河拆桥。
如今,桥已拆毁。
顾思雨抵达公司时,姜雨晴正在雷霆大怒。
“没了沈墨城,公司就瘫痪了吗?”
“你们这群废物,竟然比不过一个沈墨城。”
顾思雨的手在门前顿住。
她在门口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推门而入。
紧随其后的是苏冰雪。
“梦珍,出什么事了?”
苏冰雪抢在顾思雨之前开口。
姜雨晴回身,目光穿透我落在苏冰雪身上,对顾思雨视若无睹。
“这份合同你看看怎么回事。”
“远景集团那边突然变卦,非要见到沈墨城才肯签字。”
苏冰雪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接过合同仔细翻阅:“会不会是沈墨城在背后搞鬼,毕竟......”
苏冰雪话音未落,却似乎已让在场所有人心照不宣。
唯有顾思雨攥紧了拳头。
姜雨晴默认了苏冰雪的猜测,宣布散会后将苏冰雪单独留下。
众人离去,顾思雨猛地上前,逼视姜雨晴。
“姜雨晴,你还有良心吗?”
“沈墨城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连他的尸骨都不愿意安葬吗?”
“这可是他亲手打造的公司啊!”
“你把他赶出公司,任人污蔑。姜雨晴,你还是人吗?”
顾思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字字如刀。
她心事重重而来,却愤怒离去。
我想追上她,问她为何知晓我的死讯,也想问她为何突然如此在意我。
姜雨晴被推得踉跄,后脑撞上桌角,惊得苏冰雪连连呼救。
顾思雨宣告我已逝去时,苏冰雪满脸震惊。
显然他对此一无所知。
姜雨晴脸上写满不信。
我能理解她的怀疑。
毕竟在姜雨晴眼中,我一向珍惜生命。
大学三年级那年,父母因车祸离世,住院的祖母闻讯后心脏病发。
转眼间,我失去了至亲。
那时的我脆弱不堪,几近崩溃。
是姜雨晴将我从绝望中拉了出来。
她说我还有她。
所以我必须好好活着。
从那以后,我格外珍惜生命。
姜雨晴简单处理了伤口,随即投入工作。
6.
仿佛我已不在人世这件事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荒诞的玩笑,即便是从她闺蜜口中说出来的,她也毫不在意。
姜雨晴接过了远景集团的那笔单子,亲自约了远景集团的人谈判。
我如影随形,再度踏入远景集团的办公大楼。
一向黏着姜雨晴的苏冰雪这次却没有出现。
接待姜雨晴的是远景集团的赵副总,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姜雨晴身后:“沈总没来?”
姜雨晴脸上的笑容褪去几分,语气也变得冷淡。
“赵副总,锦华集团由我全权负责。”
“锦华集团负责人”这几个字如同一记重锤,将我从恍惚中惊醒。
那次姜雨晴让我出国开拓业务时,她说:“墨城,我不想看你太过劳累。”
“有我在锦华集团就足够了,这次任务结束后,好好放松一下。”
最后她说的那句“让我来照顾你”,被机场嘈杂的人声淹没。
姜雨晴最终又让了五个点的利润。
合同敲定,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顾思雨给她发了个地址,殡仪馆的。
姜雨晴皱眉,指尖用力敲击屏幕:【顾思雨,别开这种玩笑。】
可笑。
她怎么会认为顾思雨愿意配合我演这出戏。
顾思雨可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闺蜜。
大概是因为看不惯我,我和姜雨晴在一起后,只要我们同时出现,几乎都看不见顾思雨的身影。
直到我和姜雨晴订婚前夕。
顾思雨喝得烂醉如泥,她拉着我的手,郑重其事地将我的手和姜雨晴的手叠在一起。
她骂骂咧咧,最后说了一句:“以后你敢对她不好,我饶不了你。”
我认真地点头。
我怎么可能亏待姜雨晴呢?
我几乎倾尽所有给了姜雨晴。
就连锦华集团,都是我用父母意外身故的赔偿金填补了资金缺口。
那天姜雨晴也喝了不少。
她拉着顾思雨、白羽柔和叶芷蕾一起站在我面前,笑得恣意。
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那天的她字字珠玑,句句铿锵。
她对她的闺蜜们说,如果将来她的新郎不是我,那她的婚礼,她们一定不要去。
年少轻狂的誓言,谁又记得几分。
姜雨晴将手机甩在副驾驶上。
手机屏幕顶端,顾思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意识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