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妮儿没有带工具，弄不得岩石上的壳类，又因为海水实在太冷，便匆匆出来，只在海滩上拾些贝类。

待海水开始涨潮的时候，花妮儿带着她寻来的满满当当的一网兜食物，爬上了山洞。

成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双大眼睛正瞪着洞顶发呆，听见姐姐进来的声音，扭过头，朝她露出笑容。

“敢是个傻子吧？怎么就知道笑？”花妮儿虽然见了弟弟这笑容，也觉着开心，可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穷人家生的孩子，不过六十几天，竟然就认人，且还会笑了？

“成才呀，你瞧，姐找到什么了？看这螺多大！你一个都吃不完，姐姐最多吃三个就饱喽！这个冬天，咱姐弟俩可不用挨饿了！”花妮儿把网兜举到成才眼前，得意的炫耀。

成才大约是不认得这些东西的，可能因为姐姐的声音和那笑容，竟是分外的兴奋，嘴里咿咿呀呀的嚷着，小手不断往上举，试图去够那网兜。

花妮儿把网兜放下，躺到成才身边，抓些枯草往弟弟和自己身上盖一盖，双手垫头，翘起二郎腿，嘴里哼起了曲儿。

这曲儿是娘教给她的，婉转，好听。

穿越而来的花妮儿并不喜欢唱歌，唱歌的是这世已经死去的花妮儿的魂灵罢？

“好孩子，安心投胎去罢，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活着长大，长大以后才有能力赚钱养活你娘和弟弟。

放心罢，你未做到的，我会替你做，好好养大成才，给娘修座最好的坟墓，年年给她扫祭。”

花妮儿心里默默念着。

然后就觉着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忽然抽出，整个身心都空了一样飘向半空中......

这是花妮儿的魂灵走了罢？

而在这时，本来安静下来的成才却突然发出响亮的啼哭声儿，一双小手朝空中挥舞，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花妮儿忙坐起来，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成才，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我们姐弟俩个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成才慢慢停止哭泣，合眼睡了。

花妮儿将他放下，自己重新躺下，本来要想会子日后的打算，可因为暖和或是太累的缘故，上下眼皮打架，也睡了。

待她醒来时，天色将晚，天空又飘起零星雪花儿。

成才早已经醒了，正躺在她身边吃自己的小手玩儿，花妮儿拍了拍他，他嘴里便又开始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看，时不时咧开嘴笑。

“成才呀，怎么就会笑呢，可千万不要是个小傻子哟！”花妮将他抱起来，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方将他重绑到身后，顺山洞往外走来。

出了山洞，来到密林中，因下雪，且手里拎着一网兜海货，背后又背着个孩子，花妮爬那陡坡的时候，便有些吃力，脚下打滑，行进艰难，时不时跌倒，亏得身旁枯藤灌木众多，有处抓手，方不得滚下山去。

好容易爬上陡坡，喘几口气的工夫，忽然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叹息，唬了花妮儿一大跳，几要跳将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花妮儿看清那人样貌，不由嘴角泛起微笑，嗔道。

花妮对面站着位英俊少年，身材高大，星眉朗目，鼻梁高挺，薄薄嘴唇。一身腱子肉，看着强壮彪悍。身着兽皮保暖，脚蹬牛皮靴子，手里拿着张弯弓，肩上搭了个褡裢，里面露出些动物皮毛来。

“你怎么走到这荒郊野岭来！这边常有猛兽出没，当心小命要紧！”少年拧着眉毛，一脸严肃神情说道。

以前的花妮儿只要见到他，总是不由分说上前去翻倒他的褡裢，看见有猎物，便就据为己有，完全不顾少年的意思。

可如今这个花妮儿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她想学先前花妮儿那样行事，可往前走了一步，终还是觉着不好意思，没再过去。

“你呀！敢是饿的紧了？我才刚套了个野兔，还是热乎的呢，给你罢。只怕拿回去，你也捞不着吃上几口。只愿你早日长大，能自己作主。”少年解下身上的褡裢，掏出只野兔来，丢到花妮儿身旁。

少年姓乔名智华，是邻旁上门村乔财主家的长工乔大的独生儿子，乔财主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对下人尤其宽厚。

乔大得这便利，仗着乔财主好说话，硬是把儿子出脱出来，单独过活。因这孩子自小不喜读书，只喜欢舞刀弄棍，乔大便找了个教头师父，教他武艺。

这乔智华学起武艺来是分外顺手，如今长到一十六岁，学的是百般武艺在手，平素便以打猎为生，倒也不愁生计。

乔大见儿子有这学武的天分，便有了意外之想，寻思着积攒些钱财，待天下大定，恢复武举考试，便让儿子去考个武举，以光宗耀祖。

只现在天下大势尚未安定，武科考试也不知何时才开，便只呆在家中随他过活。

昔日花妮儿因讨吃的讨到了上门村，一次偶遇到乔智华，偷了他只山鸡，被乔智华发现，原要打她，因见她瘦小孱弱，又听她说被家里嫌弃，终日吃不饱饭，便动了恻隐之心，告诉花妮，若是肚饥，只管来找他。

花妮儿得了这话，隔三差五便来找他要吃的。

乔智华倒也不烦，虽因世道不好，他和老爹也只是勉强度日，却也一回也没让花妮儿空过手儿！

“上回拿的那半只野鸡崽子，你可吃上了没有？”乔智华倚到身后的树上，问花妮儿。

花妮儿定晴想一想，叹口气：“若不得你那半只鸡，我娘也活不到现在呢。虽然没得许多，只得了两碗汤，也亏得那两碗汤，才有奶水喂我弟弟。”

乔智华一时无语沉默。

花妮儿伸腿踢了踢脚下那只兔子，软软的声音开口：“华哥哥，咱们找个地方把这兔子烤了，让我和弟弟吃几口再说罢？”

乔智华看着她，摊摊手：“你不怕回去晚了，你爹揍你？”

“我娘死了，我爹疯了，我祖母和叔婶想把我卖了，如今只剩下这个弟弟相依为命，我俩吃饱了，便是全家不饿。”花妮儿笑道，露出雪白的牙齿。

乔智华听她这话，一时怔住，只望着她嘴角那抹不知是喜是悲的笑意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