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速度很快，像潜行的鲸，几十米的距离一口气没换。

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被人从水底下抱腿举起抗至肩头。

我拼命挣扎，飞溅的水花将我们打的透湿，最后他将我扔到岸边。

「看着瘦巴巴的，力气这么大！」

「属鱼吗？离了水这么扑腾！」

我愤怒的推开他，很不客气。

是个年轻男人，他五指后拢起半长的发，露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无奈看我

「年纪轻轻，做什么寻死呢？」

脱下湿哒哒的病号服上衣拧水，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线条，上面疤痕纵横交错。

更甚于我。

像港片里被人斩的混混。

他将拧干的病号服扔给我「凑合先擦擦。」

「谁寻死。」我瞪他一眼「有病。」

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我又执着的往湖里走，他上前又追，却见我从湖边捞回一盏飘回来湿透的莲花灯。

我以前看杂书，上面写胎死腹中的孩子要是没有妈妈在湖里放灯照轮回路，会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负的。

我是无神论者，却想护着让这微弱烛光照的久一些。

「…孩子走了？」混混问的磕磕巴巴。

原来那天接住我的是他。

但我现在没空理他，只想着怎么再把湿透的蜡烛点燃，生怕晚一步我的宝贝被坏鬼欺负。

「用这个吧。」

打火机照出一束光亮在我眼前，映着我们两个湿漉漉的脸。

他说我莲花灯叠的不紧才飘不稳，那双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帮我重新整理了莲花灯，我看到他右手小指的位置空荡。

在他熟稔的往生咒中，光点飘飘荡荡停在湖中央，轻轻摇曳，似在与我道别。

我扎眼压回眼底泪光。

宝贝不怕，妈妈很快就去陪你。

我在医院住下，小护士每天给我换药，看我原本光洁的肌肤，徒增了横七竖八的道道疤痕，颇为惋惜。

她说老天爷专挑好看的画布作画

「你一身疤，张扬也一身疤，可惜啦。」

张扬就是那晚的男人，护士说他不是混混，但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只知道他是看精神科的。

隔壁小朋友告诉我「杨哥哥是个胆小鬼，气球炸他都怕~」

我却隐约猜到他的职业。

我是新闻专业，大学毕业前曾在新闻社实习过，一次维he队员采访的时，他们给我展示过佩戴的特殊项链。

我在张扬脖子上见过一条一模一样。

我和张扬熟络的很快，因为很多个深夜我睡不着觉出去散步，总能在湖边碰到他，像是两只昼伏夜出的鬼。

有时他在抽烟，有时在发愣。

护士看我很紧，病的难熬，只能对他借只烟抽。

他却不给。

他听说了我的病。

「早死晚死不差你这一支烟。」我笑他「别这么小气，大不了明天小朋友玩气球时，我帮你挡下。」

他叹口气，递给我一支。

夹着烟的手被冷风吹得发抖，我突然问他「人死的过程快不快？」

他沉默良久说

「你别怕。」

「我有好多兄弟在底下，去了提我，有人护着你。」

我笑着摇头。

「不是怕，是不甘心。」

「凭什么那些人活着，我和我的孩子却要死。」

张扬盯着我，像是看一株被踏碎的野草用尽全力的挣扎。

那些人还活的好好的，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这个世界烂透了。」我将烟蒂在指尖碾灭「可我还没看到想要的结果。」

老天似乎终于照拂了我一次。

一个月后秦程突然又想起了我，电话打来开口还是熟悉的不耐烦

「沈微你闹够了没？闹够了就赶紧回来，欢欢马上生日，又临近她预产期了，她希望这个生日所有亲人都陪她。」

我说我就不去了，我跟沈欢欢算不得亲戚。

又说「秦程，你以后也别在联系我了。」

他哼一声，满是不屑「演完戏改玩兵法了？欲擒故纵？沈微你怎么越来越下贱了？」

「你替欢欢享受了这么多年金尊玉贵的生活，怎么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呢？！要不是欢欢你能有现在？」

「沈微，做人要有点良心！」

「你说让我别再联系你？这样，陪欢欢过完这个生日，就算你以后哭着喊着追我求我，我都不会再主动联系你半次，怎样？满意吗，沈小姐！」

「好呀。」这次换我先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的瞬间，我喷出一口血，满嘴腥甜。

张扬递给我一杯漱口水，我直接喝干净「张扬，别等死了再护了，趁我活着帮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