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聿看她。
两手别在身前,低着脑袋,露出整个后脖颈,白得晃眼。
男人视线微顿,不着痕迹地移开,落在她脚下的那双鞋上。
白色高跟靴,此时踩的地面在他黑伞之外。
雪花再次把她身上衣服染白,霍庭聿皱了眉头。
“不冷?”
某人摇头。
失魂落魄的,看起来在回应他,实则魂早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霍庭聿示意旁边的助理。
张深会意,转身去车上拿了件外套递给林今意。
“林**,天冷,先穿上。”
林今意错愣,视线定在那件高级定制的西装外套上几秒,随后看向撑伞的男人。
他有洁癖,这是有次他跟姐姐一起出席江家家宴,她无意间发现的。
当时佣人给了他一个酒杯,那酒杯看起来铮亮干净,但他还是当下就蹙了眉头。
他助理立即会意,拿着酒杯去厨房消毒,回来时男人才同意佣人在他那酒杯里倒酒。
林今意摇头,没有接外套:“不用了,谢谢。”
张深以为她嫌弃:“这是干净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林今意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声音低了下去:“我是怕、怕他嫌弃……”
张深笑:“没事的林**,霍总嫌弃的话会丢掉。”
“……”
行吧。
跑出来急,林今意没穿外套,这会儿夜深又下着雪,气温零下,刚才只顾着伤心,这会儿才感觉到冷风刺骨。
林今意不再推辞,接过外套穿上。
见她穿上,霍庭聿眸色柔了几分。
面对她为什么大半夜在路边哭这件事,他没有追问,而是抬腕看了眼手表。
他转眼看她,声调在这冰寒的夜里暖了几分:“回去还是去哪儿?”
刚才那股难过劲还没过去,林今意垂着脑袋,没吱声。
张深把伞给她撑过去些,正想提醒,霍庭聿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上车。”男人撑着伞,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送你回去。”
林今意没动。
霍庭聿停下脚步,折身回来,在她面前站定。
他盯着她垂下的圆润脑袋,声音有些无奈:“林今意。”
林今意身心一抖,有股莫名的电流在心尖淌过。
她抬头,视线落在男人晦暗不明的眼睛里。
“刚才的事,”他顿了几秒,“我不会告诉你姐。”
-
林今意最后还是上了车。
霍庭聿把后车门关上,正想绕到对面上车,脚下像是踩到什么。
他一顿,移开脚,是个木质小礼盒,包装精致,上面没雪,应该是刚掉的。
霍庭聿弯腰捡起,看向坐在车内的林今意。
她脑袋斜靠在车窗上,眉眼低垂,垂落的额发难以掩掉她眉宇的落寞。
右肩外套滑了下来,她全然不顾,整个人蔫蔫的。
她还在难过。
霍庭聿五指紧了紧,把礼盒揣进口袋,抬步绕到对面上车。
车门打开,林今意回过神。
想到是坐在霍庭聿的车上,她有些不自在地坐直身体,出声。
“谢谢您。”
霍庭聿上车的姿势一顿,看了她一眼。
“姐夫。”
“砰——”
车门关上。
-
江家虽不比霍家,但在云城也算是叫得上名字的名门世家。
家中规矩多,加上她只是养女身份,又这么晚才回去,难免落下口舌。
林今意想在外面酒店留宿一晚,但不知道怎么跟坐在旁边的男人开口。
因为自从上车,霍庭聿就一直靠着座椅后背,双腿交叠,闭目不语。
她以为他在睡觉,但看到他搭在大腿上的手指时不时地敲着后,终于鼓起勇气问。
“今晚我可以不回江家吗……”
男人慢慢睁开眼,扭头。
“理由。”
“太晚,会挨说。”
霍庭聿沉默了几秒,可能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嗯了声。
“想去哪儿?”
林今意朋友少,唯一的好朋友距离这里又远,她只好开口:“酒店。”
霍庭聿眉头一皱:“约人了?”
“没没没!”林今意连忙摆手,“我只是不知道去哪儿,所以……”
她跟霍庭聿算不上熟悉,甚至有点陌生。
按关系,他是她名义上的姐夫。
按辈分,他是霍砚的亲小叔。
她第一次听到他名字,不是在姐姐江上锦那里,而是在霍砚嘴里。
霍砚对他这个小叔,又怵又不屑。
怵的是霍庭聿是他们家族企业霍氏集团的掌权人,权势滔天,说一不二。
不屑的是霍庭聿是霍老爷子在外面惹风流债诞下的老幺,母亲出身低微。
第二次听到他名字,甚至是见到他本人,是在三个月前姐姐江上锦的生日宴上。
说是生日宴,也算是江家家宴。
当时她坐在角落乖乖吃饭,正想夹块大虾,一抬头就看见他一脸嫌弃地看着佣人给他递来的酒杯。
看到他助理司空见惯地取走酒杯做消毒工作,林今意才意识到他有洁癖。
还挺严重的那种。
“喝酒了?”
“?”林今意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霍庭聿没再说什么,转脸向在前面开车的张深吩咐:“颂临湾别墅。”
张深:“好的。”
直接掉头。
“颂临湾别墅?”
“你喝了酒,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霍庭聿解释,“颂临湾别墅是你姐以前买的房子,虽然不怎么住,但还算干净,你今晚在那里留宿。”
江上锦有能力,又有钱,在那有房子不稀奇。
“那姐姐……”
“她还在国外。”
林今意也习惯了江上锦的忙碌,哦了声,算是同意了下来。
-
回到颂临湾别墅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因为不怎么来这边住,别墅里只请了一个阿姨在平时做做打扫。
张姨听到停车动静,急忙穿衣出来开门。
“霍先生这么晚了还……”
门打开,迎面走进来的个姑娘。
张姨话顿住。
那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长得恬静乖巧,许是冷的,一张小脸冻得通红。
她身上披着件男性外套,看材质价值不菲。
第一次见霍庭聿带女人来这里,张姨有些震惊。
只见那姑娘把外套脱下,双手托住,无比感激和虔诚地递过去——
“姐夫,谢谢您的外套。”
张姨眼睛瞪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