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立秋这天,是赵宁穿越过来的第三天,也是原身自尽后的第三天。
原身是跳河没淹死又闹上吊,前两天不仅高烧不退,喉咙也受了伤,肿得说不出话,呼吸也困难。
这会儿,赵宁觉得身上退了烧,身上清爽了,嗓子也能发出点声音了。
但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了主屋传来的争吵。
先是原身的嫂嫂陈氏连声咳嗽,在咳嗽的间隙里苦劝:“别、这不能......不能卖......我没关系的。”
然后便是原身的哥哥赵政坚定的声音。
“你爹娘就留给你那么一件东西,我是定然给你赎回来的。旁的事你别担心,我必会养活这个家,断不让你娘俩挨饿!”
“娘俩”。
这指的是陈氏与他们四岁的女儿赵妙意,并不包括赵宁穿越的这个原身。
不过......
赵宁闭了闭眼,心里暗叹:她不配。
三日来,她已通过原身的记忆了解了许多过往。
原身十四岁,和她一样叫赵宁。父母双亡,和兄嫂一起住。
坦言说,兄嫂都是实在人,对原身颇为照顾,没有极品亲友。
因为,原身就是那个极品。
原身就像互联网上说的那种“天生坏种”,在村子里无恶不作,和陈氏的姑嫂关系也极为恶劣,有事没事儿就闹一场。
这次原身闹自杀,便是她偷偷溜去陈氏房里,把陈氏的一支银钗拿去当了二两银子。
那可是陈氏唯一的陪嫁,也是陈氏故去的父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因此,陈氏得知此事之后气得旧疾复发,当场咳血晕厥。
哥哥赵政气得给了原身一嘴巴。
原身第一次挨了她哥的打,闹得更凶。
她先是说赵政对不住父母的在天之灵,又说陈氏恶毒,逼着他们和离。
见兄嫂不搭理她,她就去跳了村头的河,被好心村民救上来,扭头就又跑回家上了吊。
也就是在上吊昏迷之后,这具身体换了芯子。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21世纪加班猝死的赵宁了。
赵宁的思绪一时飘得很远,直到院子里的老黄牛“哞——”地叫了一声,才把她的思绪拖了回来。
不好!
赵宁一掀被子,翻身下床,光着脚就冲了出去。
到了屋门口抬眼一看,果然是赵政正牵着家里的老黄牛往外走。
刚才从原身兄嫂的对话里,她隐约听见赵政说要去卖什么,陈氏不同意,没想到居然是这老黄牛!
但想想也是,那是这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哥!”
赵宁将心一横,顾不得大病初愈的身体直接冲了出去。
还差两步的时候,她腿脚一软就往下栽。
眼看赵政还在往外走,赵宁只好顺势抱住他的腿,“哥......这牛还要耕地,不能卖!”
她沙哑的嗓音,就像用最粗的砂纸磨在锈迹斑斑的铁板上,虽然难听之至,但也莫名镀上了一层可怜。
赵政本不想理她,但被这声音一搅,还是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可他没看赵宁,只冷漠地吐了一个字:“滚。”
赵宁紧紧拽着他:“不行......”
她的执着是有道理的。
赵家是农户,家里有几亩薄田要种,犁地全靠这头老黄牛,如果换成人来犁地,效率和产量都必然大幅降低。
以赵家现在岌岌可危的经济状况来看,再减产,搞不好就要饿出病来。
且这老黄牛还是赵政和赵宁故去的爹娘留下来的,可以说在养活赵家人这件事上,老黄牛居功至伟,赵政和陈氏说笑时还会尊它一声“牛伯”。
所以,不论是出于求生欲还是出于感情,把老黄牛卖了都是件很残忍的事。
赵宁活动了一下嗓中的不适,低下头,代替原身认错。
“哥,我错了。”
她自问这句道歉虽然是替人背锅,却还算真心实意。
但赵政已经听烦了原身在犯错之后耍无赖似的道歉,想着屋里被气到咳血的妻子,顿时怒火冲脑,一脚踢过来:“滚!”
赵宁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赵政不做理会,牵着牛继续往外走。
这一脚其实也没多用力,但架不住赵宁身子正虚,等她费力地再撑起来的时候,赵政已经打开院门了。
“哥!!!”
她不管不顾地再度冲过去,拦在赵政身前,不等赵政做任何反应,拽住她的胳膊就道:“哥,我想法子赚钱,必定把嫂嫂的钗子赎回来!”
赵政闻言,一贯忠厚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刻薄讥讽,嗓中一声蔑笑,显然是觉得赵宁又想故技重施。
赵宁定神一想,立刻举起三指对天发誓:“我发誓!不去赌、不去偷、不去抢,不然我出门让马车撞死!”
这话当然不足以抹平赵政的怒火。
但他看出了赵宁眼中那几许认真,总算勉强稳住心神,跟她好好说话了。
“二两银子......”
他吐出这个数的时候,咬牙切齿,“你当了二两银子,还就要还三两!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你如何去赚!”
“我......”
赵宁心里原已有了初步的打算,此时却不敢说。
因为那种打算说出来,就和原身反差太大了。
她只能低着头道:“我......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政眉心一跳,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冷淡,又要拉着牛走。
“别......哥!”
赵宁又一次拦住他,快语如珠地说,“哥,那钗子我当了三个月,利息一两,文书就是这么写的。卡着日子去还利息不会更高,你提前去还利息也不会低。何不、何不给我个机会呢?”
这话很有效,赵政的神情一下就松动了。
钗子被当了多少钱他是从赵宁口中逼问出来的,并未看过当铺的文书。
但若赵宁没骗他,这番说法就有点道理。
既然早还晚还利息都一样,那不如等等?
赵宁及时捕捉到赵政眼中的犹豫,趁机就把他手里牵牛的绳子抢了过来。
“......我先把它送回去!这可是牛伯!咱的长辈,咱供着他都来不及哩!”
语毕,她生怕赵政伸手来抢,牵着牛加快了脚步。
赵政侧首看着妹妹的背影,心情极为复杂。
过往的经历让赵政觉得这个日日祸害家里的妹妹,已经不值得给她任何机会了。
可或许是想到在天灾中故去的父母,又或许只是不舍得牛伯,他最终没再坚持,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院中,赵宁把老黄牛牵回牛棚拴好,又给它添了些草料,就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