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天明一进门就看向佟梵，眉眼间有些淡漠，却还是问道：“你怎么样了？”

佟梵抬手摸了摸脖子，露出恐怖的红痕，魏天明瞧着，眉头皱得更深。

佟梵自然看出了他脸上的嫌恶与不耐，弯唇笑了笑，眼神比他的还要冷漠，说道：“差点一尸两命，你说我怎么样了？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过来吧？”

魏天明被将了一军，微微一顿，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原本想着，走这一趟，她又要哭天喊地诉说自己等待五年的辛苦了。

不过，他来也确实不是关心她的，便直截了当道：“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们是父母包办的婚姻，完全没有感情，没有继续在一起的必要，只要你愿意离婚，我也不会不管你，依然会按期给你生活费，只是，你不能留在这里，回老家去吧。”

话音落下，他又接着道：“不要再搞这种要死要活的把戏，只会丢人。”

简明扼要，一针见血。

佟梵轻啧一声，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算是穿越，只算是借尸还魂。

如果她没来，书里，真正的“佟梵”是死了的，一尸两命，格外凄惨。

魏天明身为丈夫，来看上吊后苟活且有孕的妻子，居然不是心虚歉疚，而是嫌弃？嫌她在厂里干这种事丢人？神他妈的嫌弃，这种人也能当男主？

佟梵冷笑连连，抬眸看了他一眼：“丢人吗？抛妻弃子就不丢人了？包办婚姻，嘴上说的好听，难道你没占我便宜？三个娃，哪一个不是你的？吃干抹净还吧嗒嘴？我还没嫌你恶心呢，怎么，着急和我离婚给谁让位置呢？”

她素来口舌犀利，自然不会让魏天明讨了嘴上便宜。

魏天明眉头一皱，觉得多看她一眼都嫌恶心，转身就要离开。

他就知道，佟梵是个没有文化，没有素质，没有人格，且油盐不进的女人，思想觉悟低，完全不能明白，在他离开乡下来到市里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不合适了。

在准备开门时，魏天明冷漠的声音传来：“离婚板上钉钉，不管你愿不愿意。”

佟梵眸子里藏着诡谲冷光，下一刻，豁然从床上起身，捞起床边晦气的麻绳，毫不犹豫套住了魏天明的脖颈，双手交错合十，手背上青筋泛起，力道极大。

佟梵身量很高，也就只比一米八的魏天明矮了半个头，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魏科长，想离婚？我告诉你，拿不出一万块钱给我，离婚的事休想！”

魏天明耳边温热，浑身起着鸡皮疙瘩，窒息感传来，他脸色涨红，一使劲就拉开了麻绳，毫不犹豫狠狠一推，没等他碰到自己，佟梵已经卸力，跌坐在地上。

她顺势把麻绳又绕到自己脖颈，高声哭喊道：“救命——救命啊——杀人了——”

魏天明看着她行云流水的举动，目瞪口呆：“你，你发的什么疯！”

生在这个年代，人人纯粹，有什么说什么，佟梵这样的，他只觉得陌生。

不过，没等他想明白，样板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乌糟糟的人群涌入，当看到挺着大肚子跌坐在地上，脖颈还绕着麻绳，脸色死灰的佟梵时，炸了锅。

先前安慰佟梵的妇女主任匆匆上前扶佟梵，急声道：“这，这是咋着了？魏主任，不是让你和小梵好好说吗？这是咋的了？什么杀人？谁杀人了？”

佟梵一把握住妇女主任的手，哽咽道：“主，主任，他，他要和我离婚，我不愿意，他就要杀了我，要杀了……杀了我……”

话落，佟梵顺势晕倒在对方怀中，偏过头时，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这唯美而凄惨的一幕，攥住了在场众人的心。

妇女主任名唤李秀，专管食品厂家属院的琐碎事，日常看多了东家长西家短，可如佟梵这样的可怜女人，她还是头回见，一时间，眼圈也红了。

她抱着佟梵，赶忙嚷道：“快快，找几个人，把小梵抬到医院！”

工人们七手八脚把佟梵抬走，魏天明还白着脸站在屋里没动弹，李秀瞪了他一眼。

“你也得跟着去医院！这药费难道不该你出吗？”

“今儿个这事，我肯定一五一十向上汇报。要是程书记不管，那我就向厂长报告！魏科长，这人呐，得有良心，你连人都做不好，咋能当好咱们厂里的科长呢？”

“虽说你是当上领导了，可咱得讲原则，不能这么昧着良心办事，小梵是你爱人，就算是包办婚姻，可你是不是娶了？是不是还生了俩娃，还有个在肚里？这是假的？你就算不关心小梵，她肚子里的娃你也不要了？居然还敢动手了？”

“我告诉你，咱厂里可不能容下这种没良心的事，必须得有个说法，得给咱受委屈的同志一个公道，我当妇女主任的，就得和这种歪风邪气作斗争！”

李秀阴阳怪气一番，擦了擦眼泪，说完就赶忙追着佟梵去了。

魏天明拳头紧握，看着地上歪七扭八的麻绳，觉得像是佟梵对他无尽的嘲笑。

好一个佟梵，好一个没文化的原配，是他小瞧她了。

*

西塔市，第一人民医院。

“你们怎么才把人送来？受了惊吓，先兆流产，再晚来一会肚子里的娃都保不住！你们谁是病人家属？这么不上心？都新社会了，咋还能让人想不开上吊？”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房门口，眉头紧锁，狠狠训斥着。

李秀听了医生话，吓得不轻：“哎，医生，那小梵没事吧？这先兆流产是啥意思？是娃娃保不住了？要怎么治疗啊？他，他是孩子爹！快呀，魏科长，你说两句话呀！”

李秀是个感性的人，说话间，又红着眼，恼火地杵了魏天明两下。

魏天明眉眼间满是阴郁，被李秀从人群中扯出来，端正立体的脸上有些不自在。

医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心里思忖，长得倒是人模人样，还是个科长，没想到啊，把自己怀孕的爱人给气的上吊，先兆流产，还这么一副样子，跟谁欠他钱了似的。

“孩子暂时保住了，但要是继续受**，神仙来了也难救。”

“行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孕妇的心情很重要，这几天不能再受**了。”

“这个是缴费单子，接下来几天孕妇要住院，对了，这段时间你多炖点鱼汤鸡汤，给孕妇好好补补，你瞧瞧人瘦的，这样子娃娃生下来也不会健康。”

医生看魏天明不上心，摇了摇头，把单子递给他，顺道嘱咐了两句。

魏天明捏着手里的缴费单子，情绪有些烦躁。

他如今倒希望孩子是真的没了，他和佟梵之间能少一些羁绊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