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电动轮椅一路驶出医院，阴霾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曲欢环顾四周，街上人来人往，唯独找不到夏瑶的身影。

视线不经意间落上一家不起眼的小药店，曲欢神情微怔，咬了咬牙，按下扶手按键。

十分钟后，轮椅从药店出来。

“瘸子来买避孕药，少见......”

“那种事，她怎么做啊？”

店员在身后捂嘴窃笑，讥讽的视线在她后背来回扫视着。

曲欢紧攥着手里的避孕药，就着雨水放进嘴里，苦涩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昨晚林子里发生的一切，如同梦魇一般，在眼前不断重现。

“真脏。”祁野的唾弃仍然在耳边回响。

......

雨势渐大，行人纷纷奔走避雨，曲欢麻木地坐在轮椅上，任暴雨胡乱拍打着身体。

温热的眼泪从失神的大眼里默默淌出，混合着雨水，反复冲刷着面无表情的冰凉面颊。

直到一片阴影遮过，黑色雨伞隔绝了头顶的天空。

曲欢缓缓仰头——

傍晚的路灯下，男人的脸廓棱角分明，对上她的视线，满眼尽是温柔。

傅瑾衍。

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

曲欢动了动唇，无声念着他的名字。

“什么事这么想不开？”

傅瑾衍刻意把声音放低放缓，像是生怕吓着了她：“几年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一阵尖锐的鸣笛声传来，祁野的迈巴赫急刹在两人面前。

车轮碾过，地面积水飞溅起，腥臭泥水扑了曲欢一身。

车窗缓缓降下，祁野斜眼朝她看来：“啧，这是离了男人不能活了？那几个，还不够你用的么？”

曲欢抬眼，对上他满眼冰凉的讥讽，心口的伤疤再次划开，赫然一片鲜血淋漓。

一张张男人的丑恶的嘴脸，仿佛在眼前重现，一双双肆意妄为的手，狠狠揉捏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这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曲欢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瑟缩着环抱住自己，忍不住剧烈干呕起来。

“你还好吧......”傅瑾衍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她的背。

“别碰我！”

曲欢条件反射地挣扎着，一把推开他的手，脸上是满满的抵触和绝望。

“别碰她。”

嗡地一声，车辆启动，祁野冷眼盯着曲欢脆弱疯狂的模样，讥讽道：“小心得病！”

气浪喷涌，汽车绝尘而去。

曲欢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地望着白色的车影消失在视线里。

空气仿佛凝滞。

“结婚三年，祁野就这么对你的？”

傅瑾衍看着曲欢满头满身的泥水，眸光深深：“欢欢，和他离婚吧。”

......

祺家客厅，零落的杂物堆了一地，曲欢定睛看去，全是她的东西。

“哟，哪来的落汤鸡？”

夏菡躺在沙发上，见了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曲欢，我和阿野商量过了，从今天起，你就搬去杂物间睡。”

“你那两罐东西，我害怕，你住得离我太近了，我会做噩梦的。”

曲欢沉默不语，弯腰抱起掩埋在杂物里的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罐子上的落灰。

抬头的瞬间，对上夏菡的视线——

一道精光从她眼里闪过，夏菡嘴角忽然扬起，勾起诡异笑容。

来不及反应，身旁的下人两手一松，两米高的梯子朝着她笔直倒了下来。

“啪——”

梯子重重地砸在手上，骨灰盒瞬间掉落，摔得四分五裂。灰白的骨烬混杂着陶瓷碎片，摊了满地。

曲欢顾不上双手几乎被砸断的剧疼，猛地往前飞扑——

来不及接住骨灰盒，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骨灰残渣上。

尖锐的陶罐扎进手里，猩红血液沿着掌心汩汩流出，混合着满地骨灰，触目惊心。

“活该！”夏菡毫无顾忌，开心大笑道：“这叫恶人自有天收！”

曲欢抬头凝视着夏菡，眼中恨意无处宣泄。

来不及开口，祁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

男人走进客厅，双脚落定在她眼前，将这遍地狼籍看在眼里，满脸嫌恶：“又是你！”

“乌烟瘴气的，统统扫出去。”

祁野话音落下，下人应声拿来清洁工具。

“别过来！我自己处理......”

情急之下，曲欢低吼一声，用力推开下人，血淋淋的双手忍痛支撑起无知觉的双腿，跪倒在地上。

众人散开，无人在意。

曲欢一把一把捧起撒了满地的骨灰，灰白骨沫，混合着暗红血液，一片狼藉。

......

深夜。

曲欢裹紧单薄的被子，缩在杂乱的工具间做了个梦。

梦里阳光灿烂，祁野的面容比阳光更明媚温暖。

“曲欢，今晚来我家补习吧。”

“这么不用功，还想和我上同所大学？”

“想要吗？这次数学你能考满分，就送你。”

......

眼泪无声无息，沿着紧闭的眼角滑落。

狭小的空间里，熊熊浓烟弥漫，曲欢缓缓睁眼，大火已经烧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