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京城中除了护城河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镜明湖。
沿湖是一排又一排的茶楼酒肆,一到了夜晚灯红酒绿的十分热闹。
三年未回,祈望看着新开的许多店铺和变了的街道,情绪多少有点起伏。
熟悉的家乡,各种角落都不熟悉了。
夜晚的邺京十分热闹,而这份热闹,因为傅珩之的凯旋又翻了不知许多倍。
祈望跟贺景淮走在人群里,依稀还能听到街巷里孩童稚嫩的歌谣。
“大乾烽烟起,大元侵城霸九方,小皇叔跨提剑马守家邦,大乾好男儿征四方.......”
贺景淮瞧他偏头听得仔细,笑道,“现在满京男女老少,无一不想见见咱们小皇叔的真容。”
祈望想着傅珩之那张冷峻的脸,像是眨眼间就能让人人头落地,他不禁笑出声来,“怕不是会吓坏小孩。”
发觉自己这话简直大逆不道,他连忙用手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小心看向四周,见没人听到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贺景淮瞧见他这副可爱模样,只觉得心被填得满满的。
修长好看的手搭上祈望捂着嘴的手,轻轻勾了一下,想要牵着他走。
“人太多了,哥哥牵着你。”
祈望感觉自己像是触电般,一下就把手从嘴上拿开,放到身后,“没事,我......我不是小孩了,不会丢。”
贺景淮的手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手指才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改为去揉祈望的头,没好气道,“行了,哥知道你长大了,不用总是提醒哥。”
贺景淮也不由得有点惆怅,要是小孩永远不长大多好。
萧羽璋定的花船驶了过来,卫昭禹已经上了船,梁成去接舒柳了不在,他见贺景淮两人还混在人群里,于是朝那边喊道,“景淮,子安,我们的船在这儿!”
贺景淮和祈望登上船,花船缓缓驶在河道里,慢慢到了湖中心。
湖中心停了好几艘船,最中心的是潇湘馆和南风馆的坊船,围绕着他们有很多前来唱诗请酒的花船。
“让开,让开,给小爷我让个道!”萧羽璋和卫昭禹站在船头,让挡在前面的船给他让路。
卫昭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潇湘馆的花娘子。
船头船夫常年在湖上跑,各家的大人公子早就脸熟了,一看是两位大官家的公子,通报一声主人家后连忙将船驶开,把最好的位置让给萧羽璋他们。
“我看看今天的题目是什么?”卫昭禹凑到面前看今天的题目,祈望也走出船舱,打算凑个热闹。
对面的白色窗纱在夜风里浮动,祈望晃眼一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今天还一起吃饭的小皇叔。
他身边有一个穿着清凉且极为貌美的女子,两人挨得很近,气氛很是暧昧。
从祈望的角度看,那女子直接贴在傅珩之身上,俊男美女的组合令人赏心悦目。
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看不清了。
“看什么呢?”贺景淮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下脚步问道。
祈望摇头,许是自己看错了也有可能,毕竟不过一两秒的时间,还看得隐隐约约的。
不过就算没看错,他觉得自己也不该将小皇叔在坊船上的事情说出。
毕竟他没有随他们一同前来,可能也有自己的考量。
“没事,走吧,看看题目是什么。”
这边的卫昭禹看了题目之后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抱着脑袋使劲想应对的诗句。
一看祈望和贺景淮两人过来,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立马将人拉了过去。
“子安,景淮快帮我看看题目!羽璋真是一点用没有,想半天想不出来。”
萧羽璋当即给了卫昭禹脑袋一下,“我只是不屑参与!”
他若是想要什么女子,直接花重金砸就好了,何必大晚上跑来这湖上做什么酸诗!
“月下浮影。”祈望读出题目,题目倒是不难。
他看了一下周围的船,不少人都做了诗,不过诗递上去之后,琴弦未动。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卫昭又憋出了几首,可惜也是琴弦未动。
贺景淮沉思一会儿,道,“月洒清辉照晚舟,波光潋滟影沉浮。遥思旧事情无尽,独酌琼浆解客愁。”
“好诗,好诗啊!”众人听了纷纷赞叹。
卫昭禹高兴地凑上前,问坊船上的乐娘,“我兄弟这诗如何,琴弦能动一线否?”
潇湘馆上的乐娘掩唇笑道,“是好诗,待我去问下花娘子。”
乐娘走后,几人就在船上等,不多会儿,琴音响起,婉转动听的歌声在夜里传唱,唱的就是贺景淮刚写的诗。
“花娘子有请。”一曲毕,乐娘再次出来,请贺景淮一行人上船。
船夫搭好阶梯,祈望登上比他们花船还大一倍不止的三层坊船。
踏入其中,如绮梦仙宫。
头顶是极为奢华的琉璃花盏,暖黄的灯光从牡丹花蕊中透出,柔和地洒落船舱内每一个角落。
船壁上是一幅幅丹青,青竹而立,乐师和琴师分坐两边,见几人进舱,起身见礼。
“花娘子在二楼等候各位,请随我来。”
乐娘在前面引路,几人登上二楼船舱。
二楼的装饰比之一楼相差无多,只船舱中多了几张金丝楠木的矮桌和软垫,上面已经放好茶果糕点和几壶醉仙翁。
再往里是一层轻纱,隐隐可见其内的玉台,玉台上是一把琴,在后面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
“承蒙几位官人厚爱,花娘万幸。
方闻官人的诗,花娘十分喜爱,也不知,此诗是哪位官人所作?”
纱幔里女子而声音婉转勾人,听得祈望感觉骨头都酥了。
几人看向贺景淮,贺景淮直接把卫昭禹给推了出去。
卫昭禹一脸惊讶,他比了个手势,“我?”
贺景淮歪头看他,不然呢?
卫昭禹乐了,给贺景淮抱拳,不愧是他好兄弟!
几人落座,酒娘也上前服侍几人喝酒。
花娘子见一人站了出来,娇媚的声音再次传出,“还望官人上前,花娘已备好酒水。”
卫昭禹兴高采烈地掀帘而入,看到花娘子的一瞬发出惊呼。
声音极短,不过能听出卫昭禹很是兴奋。
祈望眉眼带笑,侧眸看向贺景淮,悄声道,“哥哥错过了美人,岂不是可惜?”
贺景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美人已经看得够多了,没见过比他更美的。”
祈望听了这话,有点手足无措地拿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盖住颤了一下的心脏和脸上爬上的绯红。
明明人家也没有说自己,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乱跳个不停。
祈望心想,自己可真是没用。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贺景淮就那么托腮看着他,唇角的笑一直未落下,害得祈望又灌了几杯酒。
过了没一会儿,纱幔挑起,身形高挑,纤腰细柳的花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颓唐的卫昭禹。
花娘子媚眼如丝地看向贺景淮,娇柔的身躯盈盈靠在贺景淮手臂上,“官人不愿见奴,奴就自己来见官人。”
丝丝缕缕的花香随着花娘子娇躯的靠近,传进身旁祈望的鼻子里。
花娘子纤手白静,**出来的肌肤白皙动人,在一身红衣的衬托下,将妩媚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执起酒杯给贺景淮倒酒,“愿官人不嫌弃奴家才好。”
杯子递到了贺景淮唇边,贺景淮轻笑间接过,“美人的酒,哪能。”一饮而尽。
祈望有点醉醺醺的,托腮看着两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他不懂贺景淮。
不明白贺景淮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也不爱好男子,又为何总会做些会让他误会的举动。
他缓缓起身,喝了几杯酒,总觉得身上热得很,屋内的几人喝得正尽兴,也没发现往外走的祈望。
二楼的船舱外有一条长廊,从长廊看向湖岸边,更是灯火璀璨,人声鼎沸,如梦似幻。
夜风很舒服,拂过人身上的时候带走一丝燥意。
祈望看到了楼梯,踉踉跄跄地往上走,想要登高看得更高更远。
爬到大半,船身突然晃了一下,祈望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倒。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揽过他的腰身,将人稳稳接住。
祈望眼神恍惚地倒在男人的怀里,可以闻道清冽的龙诞香。
还挺好闻,祈望迷迷糊糊地,将自己埋得更深了些。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崽子,唇角微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