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胡说什么呢?”薛赜礼蹙起了剑眉。
唐氏敛起了笑意,“你都多大的人了,寻常像你这般年岁的男子膝下孩儿都该有了,你却连个通房都不肯收。”
“母亲也知晓我的难处。”
薛赜礼话音未落,唐氏便扬高了声量。
“你这样洁身自好,不就是为了那养在葫芦巷里的外室吗?她从前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女,可如今却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女,如何担得起你这样的爱重?”
眼瞧着母子两人要为了那外室争吵起来,金嬷嬷立时出声打圆场道:“太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又戳世子爷的心窝子做什么?”
“这与妙嫣无关。”
薛赜礼清清冷冷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唐氏心里的怒火。
就在她即将要发作之时,薛赜礼先从紫檀木太师椅里起了身,撂下一句:“劳烦母亲替儿子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子。”
唐氏气得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只道:“你们瞧瞧,**提到苏妙嫣,他都是这副样子。”
金嬷嬷忙上前为唐氏抚背顺气,劝道:“苏妙嫣与世子爷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若不是苏家被卷进了贪墨案之中,只怕苏妙嫣早已嫁进咱们薛国公府了,太太又何必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提到前尘往事,唐氏便放柔了语气道:“苏家可怜,可她如今能保下一条命来已是万幸,何苦来祸害我的礼哥儿?”
金嬷嬷劝道:“葫芦巷里也有人昼夜不息地盯着呢,说咱们世子爷从未在苏妙嫣房里过过夜,想来咱们爷是看在往昔的情分才将她养作外室,并不会坏了人伦。”
唐氏却摇了摇头,眸光渐沉渐深:“还是想个法子将昨夜服侍礼哥儿的女子找出来,抬个通房也不算什么大事。”
金嬷嬷连忙应是,她端起唐氏喝剩的茶盏往外走出去,临出门前回身望了眼内寝,正听见唐氏喃喃出声道:
“但愿他尝过男女情事的滋味后,能淡了对苏妙嫣的心思。”
*
晌午前夕。
云枝照例去大厨房领来了苏莞丝的吃食份例。
主仆两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一同用了午膳后,云枝便走出月华阁去探听消息。
得知唐氏调查了昨夜在松柏院内外值守的婆子们,话里话外是要找寻一个女子的意思。
云枝顿时大喜,回屋去向苏莞丝禀报了此事。
苏莞丝淡淡一笑,拢起鬓边散乱的发丝,只道:“再等等,如今还不明白夫人和大表哥的态度呢。”
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会事与愿违。
苏莞丝这般沉得住气,云枝便也压下了心头的焦躁,静静旁听着荣禧堂的消息。
才过去了两日,各房各院有几分姿色的丫鬟们便活络了心思,想着要去唐氏跟前现眼。
唐氏身边的金嬷嬷也透出了几分消息,说唐氏要寻的正是前几日服侍过薛赜礼的丫鬟,一旦寻到了,便要将那丫鬟抬为通房。
薛赜礼官至翰林院正三品,人又生的芝兰玉树、清雅俊秀,可谓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
整个薛国公府内,有哪个丫鬟不想做他的通房,若有幸怀上了子嗣,那便是一辈子的富贵。
是以内院花房里的二等丫鬟绿枝便挑了个风清云朗的日子,去荣禧堂内“毛遂自荐。”
她生的妩媚动人,早已与府内好几个小厮有了首尾。
关于男女情事的细节,回答得头头是道。
唐氏起初也信了。
因绿枝家世出身还算清白,便张罗着要让她去薛赜礼房里伺候。
没想到薛赜礼知晓此事后,却让几个婆子将绿枝绑到了庭院中央,褪下她的裤子打了她三十大板。
绿枝身子娇弱,被打了十记大板便哭喊着求饶。
薛赜礼却冷着一张脸,只道:“你欺瞒主上、奴颜媚主,只打你三十大板已是网开一面了。”
等到二十大板过去,绿枝已疼得神魂皆移了位。
“那夜奴婢并没有服侍过世子爷,奴婢是存了要顶替冒名的心思,还望世子爷高抬贵手。”
这话一出,薛赜礼便连最后一丝留恋都没有了,当即让人牙子上门将只剩几口气的绿枝发卖了出去。
苏莞丝听闻此消息后,哑然无语了许久。
云枝更是急得满脸是泪,只道:“姑娘,这……咱们可怎么办才好?”
苏莞丝默了良久,才压下心头的恐惧,淡声道:“既如此,便再想别的法子吧。”
说不失望是假的。
闺阁中的女子清白有多重要,不必赘叙。
可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既然用清白去赌薛赜礼的态度失败了,那就再想别的法子。
苏莞丝自己做的选择,代价当然也该自己来承受。
*
绿枝被发卖后,满府上下便没有丫鬟再敢去唐氏跟前毛遂自荐。
唐氏急得蹙起了柳眉,只道:“绿枝是个糊涂人,可礼哥儿这么做显得也太无情了些。”
金嬷嬷正要劝解唐氏的时候,外间的丫鬟忽而进屋来报:“表姑娘来给太太请安了。”
唐氏透过支摘窗往庭院一瞧,只见苏莞丝正娉娉婷婷地立在廊道之上。
她心里正堵着一口恶气,这便朝着金嬷嬷使了个眼色。
金嬷嬷立时会意,这便去外头将苏莞丝迎了进来。
不管唐氏心里有多么鄙夷苏莞丝的出身,却仍是要顾忌明面上的亲戚情分。
“你这孩子,天寒地冻的,何必每日都要来荣禧堂给我请安呢?”唐氏慈爱地笑道。
苏莞丝只摆出了一副娇娇怯怯的温顺模样,只道:“舅母给了丝儿安身立命之所,丝儿只恨不得日夜伺候在舅母左右,方能回报舅母的养育之恩。”
这样的场面话唐氏已是听厌了,她正欲搪塞苏莞丝几句时,眸光瞥到了苏莞丝莹白如云锦的姣美容颜。
平心而论,若比姿色,满府上下断没有比苏莞丝更出挑的女子了。
她家世也算清白,即便没落了到底也是官家**出身,倒也够格做礼哥儿的妾室。
唐氏心思一动,这便轻轻咳嗽了两声,以示对金嬷嬷的催促。
金嬷嬷见状则端着一碟造型精致小巧的桃花糕走进了内寝,只道:“这些丫鬟们都躲懒,也是她们都怕了世子爷的缘故,竟没有一个人敢去外书房送这碟糕点的。”
唐氏也佯作烦恼地叹了口气。
苏莞丝柔声道:“舅母若不嫌弃的话,丝儿愿意代您去外书房走一趟。”
“这自然是最好的。”
离开荣禧堂后,云枝拿着那一碟子桃花糕,战战兢兢地说:“姑娘,太太的意思是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