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假期突袭给男友惊喜,
不料月经比男友先到。
我求男友给我买止疼药,
他却说「能有多疼,忍忍不就过去了。」
再睁眼,看着眼前和我一样的男友。
我也说「能有多疼,忍忍不就过去了。」
「经期疼,又疼不死人,矫情什么?」
1
我蜷缩在男朋友出租屋的沙发上,电话**在我耳边单调重复地响着。
疼痛让我意识模糊,等待接通的一分钟,我像受了几个世纪的梳刑。
一接起郑远就先发制人:「怎么这么缠人,干嘛又打电话来,不是说我正忙着吗?」
我话都说的断断续续:「我来月经了......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去药店买点止疼药......」
听筒嘈杂的人声中,郑远听不清我虚弱之下的话语,不耐烦地大声呵斥:「说什么,大声点!没事我就挂了,正在做事呢。」
我努力放大嗓门,引起一阵更剧烈的绞痛。
却听到那边,郑远绝情的话:「什么,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说你来那个啥了?」
「我今晚有事,不回去睡了。」
「真扫兴。」
我仿佛被浸入寒冬腊月的冰湖之中,不可置信地拿开贴在耳边的手机放到眼前,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楚备注。
才确认刚刚对我说出这些话的真的是我的男朋友。
疼痛已经快要摧毁我的意识,我不得不恳求他,好歹回来一趟给我带颗止疼药。
声音已近哀求。却得到郑远满不在乎的一句:「能有多疼,忍忍不就过去了,还要吃止疼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里,我恐惧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也仿佛随着逐渐减弱的声音流逝。
很应景地,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像走马灯一般,回忆起了今天来到郑远的城市的种种。
2「前方到站......」
一听高铁开始报点,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整理好衣服和行李站起来,满心期待。
出了高铁站,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男朋友的电话。
**在我耳边响了很久,我从满心期待逐渐变得不耐烦,一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才被接起来。
郑远没什么好语气:「干嘛,还想继续跟我吵?」
本来就等得有些烦躁,再被他这样一说,我仿佛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却依旧强撑起了情绪,语调继续上扬着:「不是想和你吵......猜猜我现在在哪?」
「不想知道你在哪儿,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没想到郑远一点都没犹豫,非常迅速地这样回答。
我顿时沉默下来,张了张嘴,又被自己强制闭上了。
被这样一顶,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我气头上来,索性退出了通话界面,想要看看回去的高铁票。
没听见我说话,郑远大概也觉得自己态度过冲,软化了些语气:「到底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依旧不想回答,车站的播报声却出卖了我。
郑远听起来很惊喜:「你来我这里了?」
他忽然变得殷勤起来,急急地道:「早说嘛,你先回我那屋,我现在确实是有工作在忙,走不开。」
「别乱跑,等下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昂。」
3
之前也来这里找过郑远几次,没费什么劲,我便拖着行李来到了他的出租屋。
关上门,把行李箱放在门边,我换上拖鞋,在沙发上坐下,今日奔波的身体得到了放松,却难以克制地、觉得全身弥漫上一股深深的疲惫感。
昨天跟郑远吵架,起因是他跟我提起,他们公司里一个小姑娘包上挂着的一个小挂件。
挂件上写的标语是:「可以找我借卫生巾」
在我们日常打电话过程中,郑远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十分匪夷所思并且嗤之以鼻。
「这种事她不觉得害臊,还堂而皇之挂在外面,让大家都看到,我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有脸皮吗。」
「还好我们整个办公室都一致表达了意见,到底把这个东西丢掉了,小姑娘心里也是太脆弱,不过说了她两句就哭了,整得好像还是我们欺负她一样。」
而后他跟我说,你千万不能变成这样。
而相较他的匪夷所思,我更觉得他的想法荒谬,跟他分辩起来:「这个挂件怎么就能让你上升到没脸皮呢?」
「她分明是个好心的姑娘,很多人要来月经的时候是没有预兆的。」「况且经期可能也不准,你根本不理解不方便的时候突然来月经会有多窘迫。」
「我也不明白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的,所有女性都会来月经。」
「这更不是什么隐秘的、应该羞耻的事情。」
「退一万步讲,人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说丢就丢?」
大约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激烈地反驳他,郑远很明显愣了。
但他依旧坚守着他的观点,于是同我强词夺理搬弄些是非起来:「自古以来一些宗教圣地都是不许来月经的女子进入的。」
「可见经血确实是不洁之物。」
「再说了,我都看到有女孩说月经明明是可以憋住的,你们是不行还是不想,难道人家更高等些?」
我怒极反笑,开启洋洋洒洒的一份给生物盲的科普,说得口干舌燥。
郑远招架不住,撂下了这样一句便挂断了电话:「说不过你,按你说的,每个女人每个月都要发生的事情,这么平常,那每次来还折腾那么多,要用这个要用那个的。」
「你们女人真够金贵。」
4
以郑远的恼羞成怒结束了对话,看似占了上风。
但在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后,我却也良久哑口无言。
我跟郑远是中学的同学,相识已久。
可我竟不知从何时起,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丝毫不以为误,甚至想以此规训我。
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所以哪怕昨天的争吵,我们不欢而散,现在也远没到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我还是东挪西凑出了一个假期,来到他的城市。
乐观地,仍旧抱着想要改变他这些观点的想法。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去洗手间一看,没想到昨天还在据理力争,今天就仿佛验证一般,毫无规律毫无预兆地来了月经。
好在我常备有卫生巾,但感觉到下腹隐隐的坠痛后,还是有些慌了神。
止疼药我并没有随身携带,而郑远这里显然也不会有。
本来想强撑着自己出去买,但疼痛来势汹汹,愈演愈烈,我很快连直立起身都无法做到。
不得已,我只能再次拨通了郑远的电话。
依旧是过了很久才被接听。
得到的却是那样绝情的话语。
手机从我手中滑落,我蜷缩起身体,以缓解疼痛。
从没有这么深刻地认识到这样一句话。人不是突然就烂掉的。
而是某一天突然,掩盖在表面上的皮被揭开,里面竟腥臭如许。
从前那个会把外套给我以遮挡血迹,跑两公里去给我买卫生巾的少年。
他已经死掉了。
5
最后的记忆并不能让我分清自己是疼晕了还是真的睡着了,总之迷迷糊糊地,我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唤醒我的,是一阵持续的、古里古怪的**声。
那**声其实很低,但一直在我耳边像交响曲一样环绕着,让我醒过来后,汗毛直竖,浑身不自主抖了抖,颇有些毛骨悚然。
依旧是躺在郑远家里的沙发上,我正待小心地缓缓坐起来,居然觉得神清气爽。
而昨天入睡前那种挥之不去的、蚀骨的疼痛,一觉醒来,竟消失得一干二净。
来不及思考原因,这间狭窄的出租屋里,依旧环绕着那低低的、似有若无的**声。
我下了沙发,去探索那诡异**的来源。
循着音源,**近郑远的卧房,声音竟然是从里面传来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卧室的门。
眼前的场景让我大脑空白了一秒,只见郑远蜷缩在床上,面色惨白,满头满脸的汗。
而那像鬼一样的声音,自然也是他发出的。
我不明所以,但郑远一看见我就变得面目狰狞。
这人看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床上扑到我身前,很气急败坏的样子:「叶童你这个死女人,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进我家来了?!」
可惜他并没有成功掐住我的脖子,我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他就扑通跪倒在我面前的地板上,然后像死鱼一样瘫着。
顾不上嗤笑他疯疯魔魔的话语,我忽然发现,郑远的喉结不见了,刚刚说话的声音和面部的轮廓都变得格外柔和。
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床头柜上放着面镜子,而镜子里的我自己,脖子前面,有个明显的小凸起。
6
我面色一阵变换,躲进卫生间中,无视郑远在外面一边哎呦哎呦地**一边叫我扶他一把的吵闹声音。
确认了好几回,更掐了自己好几下证明这不是在梦中,我才真正认定,不知是什么怪力乱神的原因,我转换了性别。
再想到外面的郑远,无疑是跟我一样,并且想必,他现在正在承受着,我昨晚那般的痛苦。
我对着镜子笑了笑,漫着些水雾的平面镜映出我的面容,竟有些可怖。
大约,我昨晚绝望得,无论何方神圣,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我出了洗手间,郑远依旧蜷缩在原来的位置上,发丝都浸满了汗水,黏在一起,一缕一缕地贴在颊边。
他嘴里含混地说着些什么,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原来是想让我给他吃点止疼药,他实在受不了了。
我蹲在他身边听罢,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个人。
郑远醒得比我早,显然也比我更早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刚刚一见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但他大约还有点脸面,也还记得他昨晚对我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或许他现在是知道了他做的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才没直截了当对我提出要求。
但依旧不妨碍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心软地放过他。
我微笑着问他:「不是忍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吃止疼药,你多矫情啊?」
我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冷眼看着他蜷缩在地上拼命摇头:「不矫情不矫情,我现在知道错了。」
「对不起,童童,我以后不会这么想了。」
他哀求我,仿若我昨晚哀求他一样的话语:「真的很疼,童童,求求你,给我吃点药吧。」
即便并没有生出怜悯之心,把他这些场面的道歉话当耳旁风,我还是外出给他买了止疼药,虽然刻意磨蹭了两个小时才回来。
他吞药的样子像吞救命灵药,眉角眼梢虽然我能看出来他在尽力掩饰,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怨气和不以为意的漠视。
不着急。我要他完完整整感受这一切,绝不止这只是最先锋的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