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4

5.

我对萧苓的感情很复杂。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曾经是我那漫长人生中唯一的牵挂。

因我身份特殊，众仙家虽敬我，却也更为惧我。他们把我捧得高高在上的同时，又无任何人愿意靠近我。

我已经在那华丽空洞的宫殿里寂寞很久了。

年幼的萧苓就是这时候打乱了这这潭死水。

她那个时候俏皮可爱，闯入了我的大殿却一点也不惊慌失措，甚至还能理直气壮地问我是谁，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她说她不想去学堂，才逃到了此处。还祈祷着天能降雨，好取消今日的事宜。

这到不难，降雨本就是我龙族的天生的能力。我一挥手，殿外便瞬息落下了倾盆大雨。萧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切，接着转头冲我星星眼道：“大哥哥好厉害！”

从前我帮天界镇压祸水动荡时，他们也不是没有感谢我，但却从来是诚惶诚恐，眼里也辩不明几分真心。

我很久没有这样纯粹而又满心满眼地被感谢过了。

那一刻我感觉内心有一个老鹿乱撞，一时间本想赶她出去的话也没能说的出口，最后克制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我就有点后悔，我面无表情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脆弱而幼小的心灵。

好在萧苓可能从小被宠惯坏了，根本就不惧我。

她甚至跑过来抱着我的胳膊嚷着要我继续下几场大雨，惋惜自己只会放火云云。

火？

此话一出，我便知道她是那凤族刚出生的小公主。

事后想起来，若是我能在这个时候便同她划清界限，恐怕日后也不会产生那么多交集。

明明知道凤族一向视我为眼中钉，可我还是纵容了她留了下来。

我实在是寂寞太久了。

我顺着她的心意为她展示了好几次的施云布雨术。虽说这等法术哄小孩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意味，但看着终于有人能只是因为我而发自内心的快乐，我那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难得有了几分充实感。

萧苓果真还是小孩子，她很给面子地咯咯笑了许久，但渐渐地体力便支撑不住，鼓掌到一半眼皮就开始打架，然后脑袋猛地一往下扎去——

我赶紧过去接住了她。

凑近了看我才发现这孩子颇为粉雕玉琢，睫毛细长，已经能看出未来出落成大美女的趋势。不过也是，凤族一向多出美女，她作为少公主，自然也没有长残的道理。

我本来还想着等她醒来还能再陪她玩一会儿，又或是把她放在我旁边睡觉，至少我也能感受到几分勃勃生气。

但没过多久，凤族那跟我最不对付的族长便找上门来。他看到我怀里的萧苓先是一惊，既而大怒，冲进来走了一段路后才堪堪维持住自己心中的怒意，努力维持住平静：“小女怎在此地扰了仙上清净？”

我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把怀里的萧苓交到了他的手上：“小公主说是不想读书，便来我这躲会儿。族长也适当给她些喘气机会才是。”

我看到他明显额头青筋爆起，但还是强压住了，语气却已经不善：“仙上说的是！”

说着他揽了一下袖袍，好像我这殿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转身就要离开。

我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一来一回间过于吵闹，原本睡梦中的萧苓在这时睡眼朦胧地抬起了头。她先是看了看族长，又看了看我，一下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她探出头，冲我道：“大哥哥，我还能来吗？”

我说：“你不会来了。”

他爹不会让她来的，天界其他人也不会。等到她认识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自己也不会。

不过那时的萧苓却大声对我说：“我很喜欢这里，我还会再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萧鸣捂着嘴快速离开了宫殿，我甚至还能听到萧鸣若隐若现的咒骂声。而萧苓那未完话的余音，却一直绕在梁上久久不肯散去。

理性告诉我，萧苓不会再来的。

但是那天，她那么坚定的话语，我却觉得，她一定回来的，就像她说的那样。

我怀着期待等了很多天，还懊悔上次实在是冷面，为讨小孩子欢心又想了几个小戏法，等着她来的时候看她那崇拜的表情。

日复一日。

但最后萧苓也没有来，我殿内的花枯了也没有来。

现在想想，原来那时她就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