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养妹是个锦鲤,所有人都喜欢她。
她拿走我的零花钱,在沙发里藏刀片。
妈妈不以为然,对我说那只是在开玩笑,让我别和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可怜孩子计较。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妹妹单纯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恶魔的心。
她认为所有人都该喜欢她,不喜欢她的人都该死。
后来,妈妈心灰意冷躺在病床上,养妹拔了她的氧气管,质问她怎么不去死。
妈妈惊恐地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说:“妹妹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1
我第一次见到程清怜,是在她生父的病房。
她在旁边默然的看着,玩弄着手中那个已经快烂成几块的布娃娃。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奄奄一息拉住爸爸的手:“我没什么别的愿望,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念及我救你的这份恩情,将小怜当成你们自己女儿来养......”
他说完剧烈咳嗽了几声,爸爸蹙起的眉间满是皱纹。
程清怜的生父在妈妈赶来病房的那一刻咽了气。
爸爸妈妈满脸愁容的走出病房,在安静地走廊小声的议论:“我们有一个清吉就有的受了,这还要来一个拖油瓶这日子可怎么过?”
爸爸隔了很久才回应:“可是老王是因为我才摔下楼的。”
在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了王叔叔是爸爸的工友,将爸爸从那块宽松的铁板上拉走后,自己却从六楼摔下,在急诊躺了五天后咽了气。
清澈的手机**响彻在整个走廊。
爸爸满是不耐的接起电话,隔了好久才挂断。
“老婆,我们有钱了!”
他冲进病房,没有看躺在病床上的王叔叔一眼。
他搂着程清怜的肩膀,眼中是雀跃着的光:“以后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的名字叫程清怜,知道了吗?”
程清怜抬起头来将我们都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是工地的失责因此给王叔叔一笔八十万的抚恤金。
为了堵住爸爸的口,还给爸爸升了官,成了包工头。
爸爸的嘴没再合拢过,妈妈脸上的愁容也一扫而空。
亲戚们巴巴的凑上来,皮笑肉不笑的调侃:“清怜可真是你们家的锦鲤,哪里像清吉,整天泡在药罐子里,不烧钱就不错了!”
那时我正在和程清怜抢陪了我两年的吉娃娃,明明我没推她,下一秒她的额头却磕在了衣柜上,鲜血直流。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也不过就是从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声音却比楼下的喇叭还响。
爸爸妈妈推开门,妈妈心疼的抱着她,爸爸不分缘由给了我一耳光。
“怪不得清怜一直嚷嚷着要去福利院,原来你一直在欺负她。”
“是她要抢我的娃娃!”
妈妈头也没抬:“清怜满屋子的玩具,怎么会稀罕你那个沾满口水的破布娃娃?”
房间门口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亲戚,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的难堪。
“清吉啊,不是婶婶说,清怜是你的妹妹,你让让她怎么了?她可是你们家的锦鲤!”
“你前几年生病可是花费了不少你们家的存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钱,就要懂得珍惜。”
说完他们就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医院,偌大的屋子就只剩我一个人。
连接吉娃娃玩偶头与身体的最后一根丝线断掉,它碎成了两半。
2
妈妈不喜欢我,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
她经常在我耳边念叨,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有了我,她早就完成了当设计师的梦想。
况且我生来就是残疾,到六岁了还不会说话,妈妈生了个残疾的女儿的消息在亲戚中流传。
所以妈妈所有的高傲都在生下我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妈妈不信邪,她的基因不可能生出我这样废材的女儿,所以带我去看了很多医生。
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我是个哑巴。
医生下了通牒,说我这种,治好了也是流口水的。
吃饭的时候,妈妈看着我流了半碗的口水,将筷子啪嗒扔在桌子上,很恼火:“我饱了。”
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我很努力控制着嘴上的肌肉,可是口水还是不听使唤的流下来。
我想和妈妈说,早上她带我去见的那个被称之为民间神医的人,他用听诊器听我的心跳的时候趁机在我胸上摸了一下。
而且在那之前,我明明看到他不过是在路边端着破碗乞讨的。
但是她不会相信。
爸爸很忙,根本没时间管我们发生了什么。
后来妈妈带我去拜访了很多这种民间神医,都说我这病,治不好了。
爸爸妈妈心灰意冷,看到我就是无声的叹息。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程清怜来我们家的那天,我破天荒的叫了声“爸爸妈妈”。
他们惊讶了一瞬,我以为迎来的是久违的拥抱,没想到他们却转头开心的围着程清怜打转。
“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直到爸爸妈妈带着程清怜从医院回来,我才从回忆中被拽出来。
程清怜抱着一大堆新买的娃娃,得意洋洋的看着我,不难发现她眼中的敌意。
自从她来了之后,爸爸妈妈在早些年拉着我四处求医的怨愤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我不敢和他们闹,因为他们已经够讨厌我了。
妈妈有次说梦话,说是看见我就会想到带着我风餐露宿,低声下气求人的低贱样子。
而程清怜可爱、懂事、聪明,是她遗失已久的小棉袄。
我默默走回了房间。
房间是角落里的小储物间,不到五平米,比程清怜房间所带的卫生间还要小。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让我没想到的是妈妈轻轻打开了我的房间门。
在这之前程清怜一直以害怕为由让妈妈陪着她睡的。
我在黑暗中听到妈妈苦口婆心的劝我:“清吉啊,以后不要和清怜争东西好吗?她去医院的时候血都止不住了却还在求我们不要和你计较,这么好的妹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就不要因为她分走了爸爸妈妈的爱就对她有敌意好不好?”
在某些时刻,妈妈觉得对我不好,但是心中又过意不去时,她就会将全身心的爱来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就像能量守恒定律。
好让自己不被卷入道德的漩涡。
见我不回答,妈妈轻叹了一口气,关上门摸黑来到我的身边,紧紧搂住我。
“说不定以后你还要靠妹妹的照顾来过完你的一生,现在服个软又怎么了?妈妈以前为你受过那么多苦,你就不能理解妈妈一下吗?”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拥抱。
我没忍住翻过身去回抱住她,往她怀里缩了缩。
长久以往的缺爱让我有了一丁点甜头就沉浸在那个世界,完全忽略了从门缝那传来的光亮。
我构造出来的温暖幻境很快被打破。
那天妈妈拿着扫帚棍子冲进我的房间,不由分说的问我:“你把清怜的零花钱偷去藏哪里了!?”
语气容不得我有一点的狡辩。
她身后跟着程清怜,程清怜意满志得。
我想起她前几天警告过我的:“你这段时间分走的妈妈的爱,是该还给我了。”
“我没有,”我的眼泪依旧不争气的流下来,“为什么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妈妈似有不忍,转头瞧了一眼程清怜。
程清怜从门外挤进来,在这块巴掌大的房间翻翻找找。
最终在我的枕头底下翻到了证物。
那是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宝物。
她看向妈妈,坚定而又清白:“妈妈,你相信我会撒谎吗?”
妈妈颓败的将棍子扔在地上,气极反笑:“我前几天简直是对牛弹琴,我以为你会有一点改变的,没想到你还是容不下清怜......”
我没有按照妈妈的想法去做,她衍生出无限的委屈,把前半生的不得志全部怪罪在我身上。
我问她:“为什么我的零花钱只有五块?”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小气!清怜没有了父母,零花钱多点怎么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没有了父母的是我!”
爸爸恰好提着程清怜最爱的烤鸭回来,他阴沉着脸:“真的是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你,我们那么辛苦治你的病,到头来你竟然诅咒我们?”
我没再敢顶嘴,低下了头。
他们退出我的房间,把我关了禁闭。
夜晚降临,电视机里的欢笑声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同时进入我的大脑。
我才是那个没了父母的人,即使我什么也没做错。
我在黑夜中暗暗发誓,只哭最后一次。
3
程清怜懂得讨爸爸妈妈欢心,给妈妈捶背、给爸爸端茶,他们都很喜欢她。
自然而然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首先想到她。
所以当程清怜十四岁的时候,一米六的身高体重已经到了一百八。
家里一直将她视作有福气的锦鲤,还专门买了鱼缸和金鱼,说是相得益彰。
爸爸的应酬越来越多,银行卡上的转账记录也越来越大。
程清怜是福星的称号渐渐传开。
她在爸爸妈妈的纵容下开始不可一世的无区别对待所有人。
我和她向来水火不容,她想要栽赃陷害我的手段层出不穷。
我学乖了,不再莽撞的去向其他人证明我的清白。
她污蔑我在饮水机中下安眠药,我拿出事先藏在角落的行车记录仪给她看。
她将刀片藏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我拿出已经用胶带提取出来的刀片上的指纹问她要不要去报警试试。
程清怜大跳着破防:“反正你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也不会信你!”
对于睁眼瞎,我没打算告诉他们真相,即使说了也是会被认为是我想争夺她们的爱的下作手段。
“你下次别再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小心被拉进警察局。”
后来程清怜在家消停了一阵子觉得我无趣,开始将目光转移到同学身上。
她在前桌的凳子上插了刀片,在前桌惊恐的目光中放声大笑。
前桌送去医院的**已经血肉模糊,缝了五针。
爸爸往学校塞了很多钱,才求得一个程清怜继续留在学校的机会。
他们在饭桌上碰杯庆祝:“那家就是想求财,才十万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清怜不要有心理负担,出了事爸爸妈妈来解决!你只要开心就好。”
“我就知道爸爸妈妈对我最好了!”
他们的快乐建立在最原始的恶意之上。
笑意盎然的爸爸妈妈让我觉得恐怖。
对我来说,就只有高考才是逃离魔窟的唯一方式。
在他们举杯为这个世界的奢靡庆祝时,我向食堂的阿姨求了个**。
每天午饭的时候替比人打饭和收钱,工作量不大,薪资也令我很满意。
程清怜在学校的时候不会同我说话,见了我就跟躲着瘟疫一样。
原因是我长期营养不良瘦的像根才破土而出的豆芽菜,她觉得认识我是一种耻辱。
我在学校没了她的刻意刁难,也乐的清闲。
只不过她经常会在家里高高在上的打量我:“家里不惹人喜欢,在学校也是小joker,再努力也还不是跟在我的**后面跑。”
我懒得理她。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的智商确实比我的要高上一截。
所以,她在教室找到我,和悦地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是有些惊讶的。
4
“如果你今天和我一起回家,我就把妈妈给我买的辅导书全部给你。”
我知道她肯定没憋什么好屁,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己找不到路吗还要我陪?”
她没生气,圆滚滚的**占满了我的整张课桌,她费力的把腿抬起来挡住我的去路:“你不和我一起回家我就把你在**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我还要上报学校!”
我不知道程清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食堂阿姨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当初她看我可怜,冒着风险让我去那里**,给我钱,却只让我做一些轻松的收银工作。
如果程清怜真的捅到学校去,阿姨有可能会丢掉这赖以生存的唯一工作。
我答应了程清怜,背上书包和她一起出了学校。
一路上程清怜挽着我的手,看起来亲密无间。
在她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我发现了我们班那个混在社会上的男生,满脸轻浮的看着我们的方向。
他身边跟着他新交的女朋友。
“你看到他们了吗?一会说什么你都别反驳!”
程清怜在我耳边嘀咕,我听出她声线里的微微兴奋。
女生双手环抱在胸前走过来,脸上全是讥讽。
“你就是程清怜?”
她将程清怜散落在脸庞的头发挽上去,很稀奇的转过头问身后的男生:“就是她说比我更配你?”
男生笑起来,挖苦着回:“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便宜她了!”
“听说她在学校还大肆宣扬你是她最合适的结婚对象呢......”
两个人笑做一团。
......
程清怜见到男生就会为他打分的行为被**裸的剖析。
她喘气越来越快,冲上去将那个女生压在身下,女生的脸被压得充血,脸上的血管都要爆开了一样。
“你以为我怕你吗?既然不惜命那你也别活了!”
程清怜顺手抄起了旁边的石头。
在要砸下去的一瞬间被男生一脚踹在背上。
男生摇了人,从巷子那头正在向这边涌过来许多带着棍子的社会人士。
我抓住因为胖还在地上苦苦挣扎的程清怜,带着她在另外一条巷子东拐**后,终于甩开了那些人。
程清怜喘着粗气,她恶狠狠的问我:“你觉得我真的比不上那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