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参加花会的小姐哥儿们陆陆续续离开。

褚轻岚觉得花会中应该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

除了早早就行色匆匆离开漪澜小筑的张、李两家的人、神色古怪的黄家三小姐、一茬一茬窃窃私语的比较激动的小姐哥儿甚至丫鬟们以外，还有她的弟弟，包括她新认识的沈罗小友……

褚轻岚与自己好姐妹和沈罗互相道别后，转头就对褚轻远问：“阿远，花会出了什么事？”

褚轻远眨眨眼，神色无辜：“不清楚，好像有皇子出现。”

褚轻岚直觉弟弟知道的不止这些，但她确实没办法撬开弟弟的嘴，“皇子，是比较奇怪，但是也不会这么…罢了，想来也没什么，只要你们没事就好。”她自身对皇家不感兴趣，却是知道个别人的小心思，所以不愿沾染，只要褚轻远等人没出事就行了。

褚家车夫都是受过严格训导的，驾驶马车四平八稳，坐车里的人并不会感觉明显颠簸。

褚轻远靠着厚软垫子闭目养神，听着车轱辘行驶在地面发出的咯咯咕咕声儿，脑中俱是一名红衣人笑靥如花的样子。

“赵弦知，赵弦知…原来皇子长得这般好看么，这也太好看了，感觉又很温柔，感觉很…可惜是皇子，不然倒也能结识一番。不过，就算是皇子，也不一定不能相交。”褚轻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心痒，很想再见见那个俊美非凡的人物。

晚上，褚轻远迟迟不能入睡。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对劲，他总觉得今天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美人是真美人，但也不至于如此念念不忘啊？我这是怎么了…”褚轻远百思不得其解。至于褚大公子之后接连几日早上起来略带羞耻地偷瞄小丫鬟手脚麻利地收走自己脏污的床褥被子贴身衣物后有多尴尬、困惑，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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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尧被得罪不起的二皇子殿下押着一起喝酒，心里抓狂：你特么在笑什么？你笑了半个时辰了！你让老子来喝酒都不请个歌女舞姬？你自己就光笑不喝酒？你就是再好看笑得像花儿一样你也是个男人啊老子不会看上你啊！

可惜，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赵弦知并不能注意到好友逐渐扭曲狰狞的面容。

赵弦知将褚轻远藏在心中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褚轻远冷清淡然、不理世事的性格，可是，“今天上午阿远竟然多看了我好几次！阿远还亲自对我说话了！阿远是不是看上我了？哦不对，看上还太早，可是阿远对我和别人不同！阿远是不是注意到我了？我今天应该表现得很好？我穿的衣服会不会太鲜艳？可是穿白的太普通了。阿远今天真美，玉色真是配我家阿远，回头让棠风再去做几身玉色的衣服…”

越想越远的赵弦知终于惹怒了奚尧。

奚尧一拍筷子，站了起来：“赵弦知！能不能别笑了！你叫老子来到底要干嘛！”

赵弦知回神，幽幽侧头望向奚尧，从傻笑变成微笑。

奚尧浑身一抖，梗着脖子说：“怎么啦！我又没说错…行行好吧二殿下？您老叫我出来有何贵干直说呗，小的一定办好，您赶紧吩咐完让我回我的香软窝吧。”

赵弦知嗤笑一声，挑眉，轻声谈正事儿：“沈家那个叫沈鹊的你听过没？”

奚尧一听乐了：“听过，今儿和大殿下四殿下一起逛园子的时候好巧还见过呢！怎么着，招惹你了?”

赵弦知听棠风回报知道院子里有的闹剧，直接点头：“嗯。这沈鹊不愧是那老东西看中的，烦人，和那个沈季一样有手段得很。沈家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但马脚还没完全露出来，父皇暂时不想大动干戈，可不代表不能教训教训。你去跟棠风商量，废了沈昌这两个好儿子吧。嗯，顺便照看照看那个沈罗，别让他出什么事。”

奚尧爽快地应了，他一直讨厌沈鹊沈季这种下三滥的。“狠还是您狠，对沈家下手眼都不眨一下的，放心，肯定都给办得妥妥当当的！哦，俞家好像…”

赵弦知打断他，“俞家还是让他自己处置吧，我们用不着掺和，说狠当然是他狠。俞常夏如果找你麻烦，你想把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个没关系，只要别理俞家的事就成。”

奚尧听了就笑开了，“成成成，我一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我先撤了啊，您老慢慢喝。”

赵弦知挥手让他走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高楼上向着某个方向远眺。

风过，一缕乌发拂上他的眼梢，那里满是柔情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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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临近端阳，大夏习俗上香拜佛。

俞氏本打算和三个孩子一起出门，谁知褚轻岚沉迷一样新鲜物事不可自拔当场拒绝，俞氏没办法，只得带了褚轻远褚轻寒两兄弟到了京郊的寒山寺上香。

寒山寺是名寺，接待惯了达官贵人家的亲眷，俞氏等人一来，就有小沙弥引路到幽静禅房。

俞氏此行除了例行上香外还有私事。她带着两个孩子认认真真地礼佛后，见两人都有些倦怠之意，就吩咐他们回各自房间休息，千万不可冲撞神明佛祖。

褚轻远不信佛，但他尊重别人的信仰，守礼守节规规矩矩地与弟弟走了。

俞氏轻声请教一个小沙弥：“小师父好。我此行特地想拜见无禅大师，不知大师现下是否在寺内，可方便拜询？”

小沙弥道：“无禅师叔昨日归来，现下就在禅房。只是师叔从昨天起就没出门，不知道会不会露面。请施主稍等，容我通禀师叔。”

俞氏双手合十：“多谢师父。那我等便在此地静候。”

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小沙弥回来请俞氏去往后禅院。

俞氏早就让丫鬟在禅院外围等候，自己轻轻推开禅房闪身而入。

房内端坐着一个人，眉清目秀，俊逸出尘，正是许多达官贵人相见却无缘见到的大师无禅，京都绝大多数人恐怕都没想到无禅大师竟是一位未及而立的年轻人。

无禅轻柔又亲昵地扶着一进门就低泣的俞氏坐下，给俞氏倒茶，俞氏到底是个稳重女子，擦擦眼泪慢慢平复，端起热茶才发现居然是碧螺春，差点又忍不住掉泪珠子。

无禅气质温和，一开口也是温温柔柔地：“姐姐这么多年过得好么？”

俞氏不在意形象地吸了吸鼻子，“不好，我一个人哪儿过得好。”

无禅笑：“姐姐说这话把我姐夫置于何地？我知道，姐姐过得挺好，我很高兴。”

俞氏难得恼怒：“你知道我过得好，就不回来多看看我了？我看你是游山玩水，差不多快忘了我这个姐姐了！”

无禅牵过俞氏的手摇了摇，“姐~我哪儿敢。我在外头也不是游山玩水，我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你别气了，生气不好看了。”

俞氏：“修行修行...我知道你苦，可我却只会看着你苦。无禅大师成名数十载，多少大人想请你见你。可是，阿城，你并非修行得道之人，你天生来就是像一团火一样，我多希望你永远是一团火光而不是一潭枯水。你不要逼迫自己，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我相信你也能过得很好，你能答应我吗？”

无禅，也是俞城雨，缓缓摇头：“我知道姐姐放心不下我，但我真的挺好的，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姐姐还不了解我，我最惜命不过。当然，我也不喜欢轻拿轻放。师父当年就说我实在不是个好徒弟。再过一段时间就结束了，你相信我姐姐。俞东付自己把他的俞家拉进了火坑，有人比我更想让俞家消失，我不必亲自动手也能看着他们自取灭亡，我最多只是收集些消息罢了。”

俞朝尘是真的不通算计，她听明白弟弟话中意思却又并不清楚。但她知道阻止不了，她也相信弟弟不会让他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所以她最终选择支持弟弟，这恐怕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俞城雨其实能料到姐姐的支持，但真的被姐姐郑重地说出来的时候，依旧感动、喜悦。

姐弟俩聊了各自一些琐碎事情，到了晚饭时候才分别。

褚轻远下午累了，歇了近一个时辰，晚间就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决定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