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谢姝也怕自己心软，索性闭上了眼睛。

柳氏见她如此，这才将那块包袱皮从女儿身后拽出来，小心翼翼托起怀里那个，想用布料把孩子包住，可那孩子也不小了，她瘦得皮包骨头又熬了这几天，压根使不上劲儿，旁边几人却好似没看见，好在宋玖过来帮忙。

“玖儿，谢谢你了。”

宋玖年纪小，一边帮忙，一边恶狠狠得瞪向无动于衷的几人，“哼！等明天上路，七哥跟咱们一起就好了，到时候，谁也别求谁！”

宋家大老爷是正房嫡出，二老爷却是庶出，不过因着宋家人丁单薄，这仅有的两兄弟在动乱前，也并没有分家。

但宋家大房只有一位正室夫人，人丁显然不如二房旺盛。

这边静下来没多会儿，狱卒就提着桶开始放饭了，一人一个黑乎乎的窝头，不知是什么面做的，谢姝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硌掉，正想往怀里揣了从空间里摸个白面馒头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先凑了过来。

“婶婶，用手像这样，呼一会儿就能吃了。”是柳氏的女儿。

她小小的两只手根本圈不住窝头，但还是张着嘴巴使劲儿哈气，笨拙的企图用嘴巴呼出来的热气温这窝头。

其他人也都在这样做，只是小毛头做起来，让人更心疼。

“谢谢你。”谢姝强忍下眼底酸涩，笨拙得跟小女孩学着，然后把手伸进怀中，从空间里拿出个白面馒头，递给了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婶婶，我叫元娘。”元娘没有伸手，但盯着馒头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这个是给我的么？”

谢姝一边点头，一边将馒头塞给了她，“对，给你的。”

“谢谢婶婶！”元娘喜出望外，抓紧馒头转身跑回柳氏身边，将馒头塞到了弟弟怀中，“弟弟，你快起来，姐姐有馒头，起来吃馒头了。”

可硕哥儿却没有动。

薄薄的一层包袱皮，根本提供不了多少热量，也缓解不了孩子的高烧。

谢姝最终，把给宋珩准备的细棉衣递了出去。

可直到傍晚狱卒再次来放饭，硕哥儿的高热仍旧没有半点起色。

眼看着狱卒即将离开，谢姝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那个被病痛折磨的孩子，此时的宋琳琅被方姨娘数落得头都抬不起来。

很显然，这个孩子等不到女主光环降临了。

如果她不管，他很快就会死。

“官爷！”谢姝一把拽住准备离开的狱卒，将一块碎银子放在了他手心，“能不能劳烦您，找个大夫来。”

不能动用空间，花钱总行吧。

狱卒掂了掂份量，没有反应，谢姝赶紧又塞过去一块，他这才揣进怀里，瞥了一眼病歪歪的硕哥儿对谢姝道：“大夫是能来，但你这娃娃病得都快死了，治不好的话，也不能叫人家白跑一趟吧。”

谢姝闻言，赶紧又掏出一块碎银子，“官爷，求您帮个忙吧。”

狱卒这才满意的笑笑，“行，谁让我心软呢，等着吧！”

谢姝也跟着松了口气，只是这才请个郎中就得三两银子，此去朔方两千里路，要走近两个月，她跟谢家要那两千两，真要花起来，怕是也不富裕。

还是得省着点花。

翌日一早，大理寺和刑部便来了人。

谢姝跟所有的囚犯一样，被驱赶到牢房外的空地上，负责押送的解差拿着名册，一个个辨认清点。

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谢姝哪里见过这场面，一时好奇的东张西望，便瞧见了那边男囚队伍里的宋珩，刚好也在往自己这边看。

四目相对，谢姝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些兴奋的冲宋珩招手。

“啪！”

鞭子声在耳边炸响，身边人瞬间散开，谢姝还没反应过来，骑着高头大马的解差随即就驱马过来，沉着脸打量众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谢姝身上，“干什么呢！”

话虽严厉，可他一双三角眼色迷迷的，看得谢姝浑身不自在，却知耐何不得对方，只好低头垂首，不去计较。

左右，看几眼也不会掉块肉，她倒还没烈性到被人看几眼就羞愤去死的地步。

恰好此时，解军总管杨德功从旁边过来，瞥了谢姝一眼，呵斥道：“闹什么闹，还不赶紧整队出发了！”

那解差不敢多说，这才驱马走了。

谢姝一口气还没松下来，方姨娘突然凑过来，“你呀你，你完蛋了，那些个解差最是没有人性的。”

谢姝白她一眼，“那姨娘你来救救我？”

方姨娘触电一般跳开，“我凭什么救你。”

“对啊，那你那么多废话干嘛？”

“你！”方姨娘气急败坏的再次被宋琳琅拽走。

谢姝赶忙踮起脚朝宋珩那边看去，对方果然还盯着这边，谢姝没敢再招手，只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宋珩能不能看清。

押解流犯一去几千里，餐风露宿，在刑差中却算好差事。

一门受贬，却难免有没受连累的姻亲，这些流犯上路后多少都会有亲眷赶着来送钱，当差的油水多，再一个，这些他们曾经看一眼都奢侈的高门贵女，现下随他们玩弄，也是个不小的诱惑。

但谢姝被盯上，却也不是因为她跟宋珩打招呼。

实在是她才来一日，身上干干净净的，同这些多日未梳洗的女眷们站在一处，太过打眼了。

“珩哥儿媳妇。”柳氏抱着孩子走过来，“你弄些土，把脸糊脏些，别太打眼了。”

昨夜郎中来开药，谢姝又给出去三两药钱，柳氏对她感恩戴德，今天从监牢里出来，一路对谢姝都十分照顾。

及近午时，交接工作才算结束，负责押送的解军驱赶着浩浩荡荡近百人的流放队伍，跌跌撞撞得上了路。

原本被分开的各家亲眷，也在行进中凑到了一起。

大房如今只谢姝并柳氏，带着两个孩子和十二岁的宋玖，有宋珩抱着硕哥儿，明显加快了行进速度，反观二房，二夫人带着被退婚的嫡女宋瑾，方姨娘倒有一双儿女，不过宋瑞才八岁，根本不当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