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川心下暗忖，若骤然改变，恐怕会引人猜疑。虽可借柳姑娘之名搪塞，却也不可过于唐突。偶尔示弱，倒也无妨。

他想起一句古语：

谎言藏于真话之中，最难辨别。

来到教场旁的空地，恰巧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韵书。

她正在练习步法。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微微侧首，也朝这边投来一瞥。

秦洛川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中的蹴鞠：「柳姑娘！」

她并未回应，目光在他手中的蹴鞠上停留片刻，便收回了视线。

嗯？

秦洛川心道，原以为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柳姑娘与我之间虽说不能称为知己，起码也算有些交情吧？

这般漠然，着实令人费解。

身旁的林阳未曾注意到她，一边走一边道：

「少爷，你手中那个蹴鞠太旧了，我拿了个新的！你看可好？」

秦洛川接过他递来的新蹴鞠，再抬首时，却见柳韵书已然远去。

少女的背影如一株独立的青竹，清瘦却挺拔。

秦洛川有些茫然。

柳韵书此人，向来沉默寡言，性情内敛，一般是心绪不宁之时，才会如此。

这是……何人惹她不快？

正当此时，旁边教场忽然喧闹起来。

似乎有人在呼唤苏雅琴。

秦洛川也朝那边瞥了一眼，隐约看到一位女子身姿矫健，正在习练拳脚，动作流畅，赢得众人喝彩。

这便是女主，也是莫子谦的命定之人。

学业不佳，与秦洛川一般混日子，与她相好过的才子公子数不胜数。

——对了，男主莫子谦是标准的温柔体贴之人，偏偏钟情于这样一个女子。

实不相瞒，苏雅琴生得明艳动人，与柳韵书那般清冷疏淡，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之感不同，她更似一朵绽放的野花。

难怪她总是招人喜欢。

自从与莫子谦相识，苏雅琴性情大变，但因家世悬殊和思想差异，两人聚散无常，历经多年，才终得善果。

秦洛川转头，果然看到莫子谦立于人群之后。

他未曾靠近，就那般隔着众人凝望，旁人都能看出他脸上明显的倾慕之意。

与林阳对弈几局，秦洛川停下来歇息，余光却瞥见柳韵书仍在练习步法。

微风拂过，青色长衫勾勒出少女纤细单薄的腰身，一双修长玉腿尤其引人注目。

不是，这姑娘体力……当真如此好的吗？

但这也证明她此刻心绪定然很是不宁。

也是，教场就在旁边，她必定注意到莫子谦一直在看苏雅琴了。

眼见自己暗慕的男子惦记着旁的女子，换作何人能不心生郁结？

秦洛川索性跑了过去。

「柳姑娘！」

他来到她身前，与她面对面，一边退着跑，一边问道，

「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柳韵书额上已有薄汗，只是眼神依旧平静冷淡。

「并无此事。」

秦洛川才不信。

「我都瞧出来了。」

毕竟近来与柳姑娘朝夕相处，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你为何不快活？」他又问，「说出来我为你分忧解难？」

柳韵书忽然抬眼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波澜。

但只一瞬，她的目光又恢复如常。

「与你无关。」

不知是否错觉，柳韵书今日的语气似比往日更显冷淡几分。

秦洛川心里一紧：看来柳姑娘不是寻常的不快活啊！

现下只是瞧见莫子谦这般，她便如此难过，那日后人家与女主双宿双飞，她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忍住。

「柳姑娘，你莫要再对莫公子用情至深了，你与他终究无缘。」

柳韵书终于停下了脚步，眉头轻蹙：「何出此言？」

秦洛川轻咳一声：「这个——」

话未说完，他忽然感觉到身后袭来一阵劲风！

「小心！」

未及回首，柳韵书神情骤变，而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推开。

视线一转，尚未反应过来，秦洛川便听见「砰」的一声闷响。

「少爷！」

「柳姑娘！」

喧哗声尖叫声乱成一团。

瞧见旁边滚落在地的蹴鞠，秦洛川这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何事。

——方才那颗蹴鞠是冲着他飞来的，柳韵书替他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