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苏漾匆匆赶到ICU病房的时候，贺鹃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但是她的各项指标都已经开始回落了。

护士长陪着她一起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几分钟，但是因为贺鹃睡着了，所以苏漾很快就出来了。

住院这么长时间，贺鹃的病情其实一直都很稳定，像今天这样的紧急情况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苏漾第一次觉得，她妈妈的生命是真的必须要用钱去和死神“买”时间的。

护士长一直陪着她，把她送到电梯边的时候忍不住又说道，“小苏啊，你也别嫌弃我啰嗦，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我们都知道，但是过两天就是月底了，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财务那边......”

“我明白的护士长，我已经借到钱了，您放心，这两天我就会去缴费的。”

苏漾知道护士长一遍一遍地提醒是关心更是好意，医院毕竟不是慈善机构，看病花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再一次走出医院大楼，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再一次疯狂地震动了起来，苏漾拿出来一看，苏倩那几十通丧心病狂的未接来电已经耗了她手机的不少电量。

怕手机电量撑不到她面试结束，苏漾犹豫了几秒以后接通了苏倩的电话。

尖锐刺耳的声音隔空传来，苏倩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一如既往的低俗和没教养。

“苏漾，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你先掂量掂量你妈那不上台面的身份，再掂量掂量你自己的能耐，千万别逞能，那可是你/妈的命啊！”

苏倩一开口就是一顿威胁，然后才施舍般又说道，“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可以让爸爸给你准备，你要多少，一百万还是两百万？你可以现在就过来拿，我让爸爸直接给你开......”

“不需要。”苏漾打断她的话，淡淡反驳，“这件事我已经和徐先......徐立泽商量好了，不用你费心了。”

大多时候苏漾其实只是懒得和苏倩争，但这不表示她没有一点脾气。

“苏漾！”苏倩尖叫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地冷笑着，“你知道徐立泽是什么人吗，你这样的土包子怎么有脸站在他身边？他可是堂堂铭开集团的少东家啊，身价过亿的黄金单身汉，他这辈子见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有多少人眼巴巴地想要成为徐太太，你不会真的这么自不量力，痴心妄想着他和你结婚以后会喜欢上你吧？”

苏漾觉得苏倩也是有趣，一开始在徐立泽面前拿乔做作想要自抬身价，结果弄巧成拙被徐立泽一口否决以后就来骚扰她。

但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是很被动的，要不是苏泉盛和苏倩一直无视她，从来没有正视过她的诚心求助，她也不至于会点头答应徐立泽的要求。

“我有自知之明，但他应该也不会喜欢你，既然这样，他娶谁不是娶？”苏漾反问。

“自知之明？”苏倩在电话那头大笑了起来，“苏漾，你可真是不要脸啊，你毕业证书应该还没拿到吧，你就不担心我去你们学校曝光你吗？”

“曝光什么？”苏漾皱眉，以她对苏倩的了解，苏倩很有可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曝光你勾引自己的妹夫，是个十足的婊/子！”苏倩尖着嗓子放狠话。

苏漾愣了愣，觉得没有必要再和苏倩胡搅蛮缠下去，说了句“随便你”以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这样来回一耽搁，第一场面试苏漾已经赶不上了，她看了看时间，决定直接去参加第二场面试。

暴雨过后，骄阳无遮。

苏漾顶着六月午后的太阳赶到面试所在的创投大厦，整个人已经热得快黏儿了。

短短半天，又是被暴雨淋透又是被太阳烘烤，苏漾觉得海城即将入梅的天气不是一般的难受。

好在面试还算顺利，第一轮负责面试的主管是集团的HR经理，对苏漾简历上提到的几份社会实践经验很感兴趣，所以多问了她两句。

苏漾觉得自己回答得不错，因为走的时候那位经理还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面露善意。

搭乘上电梯后，苏漾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班级群的聊天记录。

电梯门开开关关，时不时有人出入，可苏漾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了手机上。

临近毕业，班级群里反而比往常热闹，有时候半天不看手机，未读消息可以叠加到大几百条。

苏漾平时是不太关注这些的，但是今天群里有贴了几个大型企业的招聘信息，条条框框的要求列得很清楚，苏漾怕漏掉什么重要的内容，就拿着手机站在电梯厢的角落里一个劲地往上翻聊天记录。

忽然，电梯里明晃晃的顶灯猛地一闪，紧接着，本来还在匀速下降的电梯厢骤然停了下来，好像卡住一样，不动了。

当时电梯里还站着四、五个人，已经有女生发出了轻微的惊呼声。

苏漾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下意识把握着手机的手捂在胸口，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液晶显示面板上的楼层数。

电梯卡在了十二楼。

苏漾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刚想往前迈两步去按紧急呼叫铃，整个电梯厢忽然剧烈震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往下沉了沉。

电梯里顿时乱成一团，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吓得已经蹲下身抱着头开始尖叫。

苏漾脸色惨白，自卫式地把自己的后背贴在了厢壁上，也吓得再也不敢去按那个近在咫尺的黄色按钮了。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紧绷耸立的肩。

苏漾惊觉转头去看，迎面对上的竟然是徐立泽那张深邃俊朗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苏漾以为自己是吓得出现了幻觉，直到徐立泽示意她往后站一站，然后从容地按下了控制面板上的报警铃。

很快的，电梯里就传来了大厦安保人员询问的声音。

徐立泽沉着冷静地把电梯里的情况和对方说了一下，偏偏这时，电梯厢忽然又剧烈地抖了一下。

几乎是本能的求生反应，苏漾倒吸了一口凉气，闭着眼睛伸手抓住了徐立泽的衣襟就往他的身上靠。

她额头上浮着一层冷汗，电梯里的空调还没有停，一阵冷风从顶吹下，一起落下的还有徐立泽那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低沉好听的声音。

“电梯卡住而已，你慌什么。”

徐立泽是在十六楼进的电梯，电梯门刚打开，他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苏漾。

徐立泽有点惊讶，想着两个小时以前他才刚把这个小女人亲自送到仁爱医院的门口，可一眨眼，却在“陈氏集团”创投大厦的电梯里又看到了她。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徐立泽脑海中闪过自己和苏漾这大半天之内的“缘分”，觉得有点过于巧合了。

小女人很明显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低着头盯着手机，那双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一脸的严肃。

所以在电梯骤停的时候，徐立泽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去看苏漾的表情。

果然，小女人脸上那故作镇定的惊慌失措就好像是一幅皲裂的油画，透出了伪装皮囊下原本该有的青涩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