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笒霄站在那里,红色色的锦袍上绣着祥云纹样,本该是喜庆的装扮,此刻却透着说不出的冷意。
他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赵倾洛的心口。
她的呼吸一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可怕的梦境——新房被砸得一片狼藉,酒菜撒了一地,连雕花大床都被拳头砸碎。第二天,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京都,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不,她不能让梦境重演。
“国公爷...”喜娘试图缓解气氛,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却被楚笒霄一个冷眼瞪了回去。那眼神冷得仿佛能冻结一切,喜娘顿时噤若寒蝉,缩着脖子退到了一旁。
“说话!”楚笒霄突然怒吼,声音在寂静的新房内格外刺耳,“赵倾洛,你不是很会编故事吗?这会儿哑巴了?”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得赵倾洛几乎喘不过气。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发白。她知道自己该解释,该道歉,可一想到因为自己的谎言,楚家蒙受的耻辱,老太君气得心疾又犯了...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她刚要开口,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那些准备好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嬷嬷看不下去了,正要替小姐说话,却被赵倾洛拉住了衣袖。这个小动作让张嬷嬷愣住了。从小被宠坏的小姐,什么时候学会了忍让?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楚笒霄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怎么,现在知道装可怜了?赵倾洛,你听着,你可以不要脸,但别想毁了我楚家的名声!”
“从今往后,你别指望能得到我半分真心。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赵倾洛的心猛地一疼,但她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
说完,他大步向外走去,锦袍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国公爷!”喜娘慌忙要去追。
“别喊!”赵倾洛急促地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准备追出去的喜娘也停下了脚步。
赵倾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国公爷政务缠身,这些礼节就免了。张嬷嬷,给大家准备赏钱。”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喜娘立刻笑逐颜开:“多谢夫人体谅!夫人真是善解人意,定能与国公爷白头偕老!”
赵倾洛在盖头下苦笑。和离都来不及,还谈什么白头偕老?她感觉胸口闷得厉害,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外面传来宾客的笑闹声,那些声音透过门缝飘进来,却显得格外刺耳。赵倾洛知道,那些人正等着看她的笑话。毕竟,谁不知道楚笒霄是被逼着娶她的?
等人都散去,她才轻声说:“张嬷嬷,帮我卸妆吧。”
“这...不太合适吧?”张嬷嬷迟疑道,“新婚之夜,这...”
“我...快撑不住了。”赵倾洛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
张嬷嬷赶紧掀开盖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小姐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精心描画的妆容都被汗水浸透了。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刻却苍白得吓人。
“小姐!婢子马上去唤郎中过来!”
“不要!”赵倾洛虚弱地摇头,“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也别惊动老夫人,她身子才好些...”
话音未落,她就晕了过去。喜服的红色衬得她的脸更加苍白,像是一朵凋零的花。
“夫人!”
“快去请大夫!”
“不,先别声张,先把夫人扶到床上!”
丫鬟们手忙脚乱,却又不敢声张,生怕惊动了前院的宾客。她们小心翼翼地把赵倾洛扶到床上,又赶紧找来香薰和热水。
李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情十分复杂。她原本恨透了这个害得国公爷名声扫地的女人,可现在...看着赵倾洛苍白的脸,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那时的国公府,也有一个女子倒在这张床上...
“去把门关好,别让人进来。”李嬷嬷突然开口,“把窗户也关上,别让风吹着夫人。”
丫鬟们愣了一下,随即照做。她们没想到一向对赵倾洛不假辞色的李嬷嬷,会说出这样的话。
红烛依旧明亮,新房内却已经乱作一团。窗外,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赵倾洛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赵家小姐,没有谎言,没有纷争,也没有这场闹剧般的婚事。
但她知道,醒来后,一切都不会改变。她还是那个靠谎言嫁入国公府的赵倾洛,还是那个被全京都唾弃的女人。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新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声音。张嬷嬷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小姐,眼中满是心疼。她知道,这个从小被宠大的姑娘,终于要学会长大了。
而此时的前院,楚笒霄正独自坐在书房里,面前的茶早已凉透。他想起新房里那个颤抖的身影,心中突然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很快,这丝情绪就被怒火淹没。他端起茶杯,重重放下:“赵倾洛,你最好祈祷,你的谎言不会害了整个楚家。”
红色的帷幔随着晨风轻轻摆动,红色的床单上绣着金线喜鹊,墙上贴着的红色喜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赵倾洛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她死死抓住被角,目光在新房内游移。
这是新房,不是梦中那间肮脏的破屋。可眼前这些本该让新嫁娘心生欢喜的景象,此刻却令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小姐,您醒了吗?”张嬷嬷温和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赵倾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很快又被另一个念头攫住——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伸手用力掐了一下手臂,尖锐的疼痛感让她确定自己确实是醒着的。
可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心惊。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她在敬茶时羞辱楚老夫人,说出“子不教父之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因傲慢无礼被楚笒霄厌弃,在怨恨中与虞王私会;她沦为京都笑柄,连亲生父母都不愿认她。
“不会的,不会的......”赵倾洛喃喃自语,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却浑然不觉。
“小姐?”张嬷嬷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可是身子不适?”
赵倾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嬷嬷进来吧。”
帘子被掀开,张嬷嬷领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绿萝手里捧着新做的衣裳,春雨端着铜盆和帕子,夏荷拿着梳妆匣子。
“小姐,该梳妆了,待会要去给老夫人敬茶。”张嬷嬷一边说,一边示意丫鬟们开始准备。
听到“敬茶”二字,赵倾洛浑身一颤。
梦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她站在堂上,目中无人地看着楚老夫人,说出那些令人发指的话。楚老夫人气得当场晕厥,楚笒霄看她的眼神冷若冰霜。
“小姐?”张嬷嬷见她发愣,又唤了一声。
“我知道了。”赵倾洛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