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臻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让顾念晴出手替许盈嘉解围的条件，是他放弃启梦的所有股份，转入顾念晴名下。

倒不是许明臻肉疼一个子公司的股份，而是顾念晴这种公事公办，把一切归于交易的态度，让他不爽。

也有些不安。

更别提签了字的协议发过去不到十分钟，秘书就查到启梦已经提交了股权变更备案的流程。

真就急不可耐。

像极了她妈得到他承诺认下顾永康入门后，立刻就想用老鼠药弄死许盈嘉的嘴脸。

想到那个自己曾经想方设法爱护，却在面对钱财时露出狰狞内在的女人，还有他那个早夭的儿子，许明臻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那次让他彻底在人前抬不起头的生日宴，最终以顾永康不治身亡，顾笙因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及身体残疾被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为结局。

当时许盈嘉因为反复高烧不退，胃口不佳。她无法参加父亲的生庆，闹了很久情绪才在保姆再三请求下吃了少量的药膳，服用量很少，且几乎是立刻被赶到的周雅和家庭医生催吐，倒是没有伤及性命。

但一番折腾下来，许盈嘉惊惧之中高烧反复，等这一场大病后，人就有些痴痴傻傻了。

许明臻的这一段风流韵事险些让他妻离子散，周雅的父母毫不留情地揍了他一顿，并带走了许盈嘉去南方求医。

几败俱伤，但有一个人大获全胜。

许明臻望着出落得越发明艳的顾念晴，心头千思万绪翻涌。

那次事件后，周家没有迁怒顾念晴，还念在她挑明顾笙要害许盈嘉、没有耽误救治时间的份上，周雅主动提出认下这个私生女。

从此，见不得光的野种成为了许家的第二个公主。

许是曾被顾念晴看到过最不堪的一面，且后来向主厨了解了厨房里发生的事后，许明臻对这个女儿一直淡淡的。

他没有证据，也觉得荒唐，可一个五岁的孩子偏偏用一手烂牌打出了惊天逆袭，这不得不让人忌惮。

反倒是周雅对顾念晴颇为看重。

她给了顾念晴和许盈嘉一模一样的物质条件，虽说态度不冷不热，但也几乎不曾对顾念晴摆过脸色，只要求她成为许盈嘉的屏障和盾牌。

——用来过滤这个世界对许盈嘉的恶意。

就像今天在机场，若是许盈嘉独自面对申煜的折辱，不出几个小时，许家千金当众下跪向京圈太子爷申煜心尖宠道歉的热搜就会成为各大八卦媒体的头条。

可顾念晴出面，现在微博上挂的话题就变成了：

【舔狗觉醒！许家千金扬言要申家大少跪下】

【价值380亿的美人究竟有多美？】

以及——

【姐妹情深，你若有难我必相帮】

连带许氏旗下几家上市公司的股票都开始飙红。

府邸会客厅。

许太太周雅倚靠在柔软的鹿皮沙发上，伸着不见半点皱纹的双手，让上门的护理师给她做美甲保养。

帅气俊朗的生活助理坐在她身旁，手里拿着平板，为她滑动屏幕浏览网页。

看着那几个热度急剧攀升的话题，周雅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没有因为顾念晴趁机狮子大开口而表露出任何不悦，毕竟，被割肉的是许明臻，跟她周雅有什么关系？

更别说顾念晴反手又把拿到的股份转给她5%。

“太太心情不错啊。”

坐在对面单人座的顾念晴捧着茶盏，面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许家别的不说，茶叶是真的好。

从小被南方出身的周雅潜移默化，顾念晴对咖啡和酒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茶叶情有独钟。

国外能喝到的大多是红茶，醇香有余回甘不足，她馋周雅的私藏很久了。

周雅像是没有听到顾念晴的话，让助理继续滑动页面。

过了一会儿，她笑道：“今天新上来的这几条热搜，倒是把之前秦家那事儿挤下去了……我记得那热搜好像挂了有半个月？”

助理的气泡音很是迷人：“太太的记性真好。”

对面喝茶的顾念晴呛了一下。

周雅这才看向她，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今天你辛苦了，回头让阿鸣给你包两块茶饼带走。”

“哇，虽然我已经收了报酬了，但还是谢谢太太。”

顾念晴笑眯眯地应下来。

她在许家没有房间。

六年前出国后不久，周雅便差人告知她，府邸要装修优化结构，原本的几个较小的房间要合并成一个大房了。

其中便包括她原本住的那间。

顾念晴并不在意，反正在她心里，这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倒是换好家居服的许盈嘉站在楼梯口，有些失落地问道：

“晴晴，你不回来住吗？”

顾念晴笑笑：“不啦，夏夏已经订好酒店了，那边离公司近很多，比较方便。”

“那也吃了饭再走。”

许明臻从二楼下来，淡声说了一句。

他的视线扫过阿鸣，眉头皱了皱，最终保持了沉默。

这些年来，周雅摆到明面来的小白脸不下十个，许明臻当然接受不了，可周雅一句“放心，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种下药害嘉嘉”便让他哑口无言。

阿鸣倒是识时务，见许明臻面色不虞，便起身离周雅远了一点。

许明臻有火发不出，又拿顾念晴开刀：

“晴晴，爸爸知道你是为了嘉嘉，但是逞一时之快没有意义，还会伤了两家之间的感情。”

顾念晴愣了愣，面上浮起一丝警惕的神色。

“启梦股权**交换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您现在这样说是想毁约吗？那可不太厚道。”

许明臻哽了一下。

周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申煜要是知道顾及两家情面，又怎么会那样轻贱嘉嘉？”

她斜眼睥着许明臻，神情玩味。

“刚才申培给你打电话了吧？给那臭小子求情？”

许明臻咬了咬牙：“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口角，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

他看着顾念晴，语气不容置喙：“申家会让阿煜上门，给嘉嘉道歉，这事到此为止。你那什么追款赔偿的上诉赶紧撤了，把启梦和非限的合同续约一下。”

顾念晴没理他，看着徐夏夏和她分开前递回来的手机发呆。

助理无奈的请求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顾总，您就回复一下吧，这都99+了我看着都害怕……”

徐夏夏这人精，把烫手山芋一扔就跑路了。

顾念晴点开来电显示，倒抽一口冷气。

别说徐夏夏，她也怕啊。

这架势，等她处理完申煜，被处理的就轮到她了。

该不会骨头都被拆掉吧？

哎呀，这可真是……

有点期待呢。

“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久久得不到顾念晴的回复，许明臻不悦道。

顾念晴脸颊晕开浅浅的绯色，朝周雅道：“太太，我回个电话，刚才没空接耽误挺久了。”

许明臻：……

周雅有些意外：“你谈恋爱了？”

“哪有。”

顾念晴起身拿着手机往外走，笑着摇摇头。

“谈恋爱太浪费时间了，我没空呀。”

出了宅邸，顾念晴轻车熟路地摸进一旁的凉亭，借着茂盛的凌霄花藤躲避烈日。

点开微信，她看着那同样刷了屏的语音请求，咬了咬嘴唇。

她按下回拨，铃音刚响了几句，语音就被接通了。

蓝牙耳机里传出若有若无的呼吸。

顾念晴莫名一个颤栗。

耳机质量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此时通话那头的呼吸声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臂弯里。

身体都开始本能地渴望那份蚀骨的快乐。

顾念晴觉得腿有些发软，连忙扶着凉亭的石柱站稳。

“老秦？”

她试探着出声。

那呼吸声微微急促起来。

顾念晴心里一软。

“我有事回国啦，老秦，你起那么早呀？那边不是才六点多吗？”

“顾.念.晴。”

不知道是哪个词语戳中了对方的怒点，那人开口时声音里蕴含着狂风暴雨般的情绪。

“我在呢～”

顾念晴试图给他顺毛。

但很显然她失败了。

男人一字一顿地发出质问：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在度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