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纳撒一顿,提起脚就踹过去,沉下脸骂道:“哭什么哭,哭丧呢……”转而一想,的确是哭丧,六色这梨花带雨的摸样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奈何,在奚栖的映衬下,他愣是没感觉,满心只想着如何抱得美人归,眼睛一眯,对着奚栖意味深长的笑。
奚栖自己都还没起身就又被六色一压,主仆两人倒在一块。
多半是这几天没吃好睡好,体虚乏力,六色还能迅速爬起来,奚栖脸色煞白,一手撑地道:“你……”
然而话还未说,哈纳撒就趋近一步冷笑。
“老头子都死了,你最好乖乖就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警告之意太明显了。
奚栖强撑着看他,然后视线又落回灵堂之上,长叹一声,哈纳郡王尸骨未寒,她怎能闹出事情来。
嫁来甘南,三年有余,与哈纳郡王,名为夫妾,实为父女,她待之如高堂,敬孝有加,哈纳什亦是视其如己出,宽厚温和。
然而,哈纳什福晋视她如仇,哈纳什之子哈纳撒贝勒却觊觎她的美色。
这三年来,她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周旋于他们之间,步步小心,寸寸受制,若不是哈纳什的庇佑,必是难逃哈纳撒手掌。
如今,哈纳什寿终正寝,她将如何自保?
“哈纳撒,王爷待我恩重,我要为他守过头七……”
未尽之言,其意可表,垂头顺眉,那一低头的娇柔,真看得哈纳撒心如爪挠。
三年都能等,也不在于这最后一段时间,好饭不怕晚,这样想着,哈纳撒咧开嘴大笑起来。
“哈哈……好!”
哈纳撒喜不自胜,洋洋离开。
整个灵堂都回荡着他猖狂的笑声,六色大哭着扑上去抱着奚栖。
奚栖软下身子,跌坐在地,与六色抱成一团无声哭泣。
求死,求助,自救……
她不傻,束手就擒,葬送一生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做。
求死是弱者,她不会。
求助,被送出门远嫁的那日,奚栖就清楚的明白,自己家是何等的位轻人微,辗转反侧,她咬破玉指,写了一封求救信,寄予京城果镶郡王府,她唯一的手帕交,果裳郡主。
忐忑的等待,时刻都是煎熬。
头七只有四十九天,京城与西南边陲相隔千万里,哈纳撒反复无常,明明答应让她守过头七,却日日前来骚扰,与之周旋,保全自己,一日比一日艰难。
若不是这个关头哈纳什福晋病了,整个王府的事情都落在了哈纳撒头上,他满心在清算这个王府的财产,也许她这个月会更难熬。
而她的预计是过了头七,等到救援,哪知,哈纳什上书朝廷,留有遗言,名下财产除却西南边城的房屋归属哈纳撒,其余皆归入奚栖名下。
堂堂一国郡王,其财产自然丰厚,光是京城的几座府邸就够她度下半生了。
想来哈纳什对她是心有愧疚,毕竟她的名节已毁,已婚女子,终究不比闺秀。
可是,此刻,这一点却成了她的催命符,哈纳撒嗜赌如命,挥霍无度,全靠家里那点财产,怎么可能容他人抢夺。
奚栖得知消息的时候,正跪着烧纸,等六色急切的说完刚得来的消息,半掩着的门伴随着巨响哐当摇晃着,门外赫然是哈纳撒领着一群家丁。
这样被围困是未曾意料的,她以为哈纳撒会有所顾忌,奈何竟这般明目张胆。
想来财产真是他的命。
此刻那凶神恶煞的摸样,似乎在考虑如何将她生吞活剥了。
“很好,真好……整日的哄着那老不死的原来打的这主意!”
哈纳撒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一步步的走进来,家丁们围拢上来,六色哆嗦着紧紧拽着她的袖子。
奚栖慢条斯理的起身,跪久了的膝盖很麻,很刺痛,反而让她清醒。
掩在袖子里抖索的手无声的捏紧,而后将六色往旁边推了推,对上哈纳撒那双浑浊的眼,面色平静,不得不说这一个月也是磨练,至少她现在不会见到他就想吐,就算想吐也能面无异色。
哈纳撒眯了眯眼,见不得她那样淡然从容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靠近去将她的平静打碎。
在他抬手逼近之时,奚栖却先他一步迅速的掏出藏于袖中很久很久的匕首,伸于颈脖处威胁:“你胆敢再过来一步,我便自裁。”
“是么,这一个月,你这话说的不算少,你真以为我舍不得?”哈纳撒顿住手,身子虽然没有动,眼里却带上了阴狠之色,极为愤怒,“老子最恨别人威胁,你要有种死,我连你尸体都不放过!”
这话一出,奚栖握着匕首的手不自觉的颤动,而这一动作,自然落在所有人眼里。
“死啊?怎么,不敢?”哈纳撒又逼近几步,肥胖的身躯刚要笼罩过来,就僵住了。
“我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姐吧……”
本来被奚栖推到一旁的六色这会儿扑上来挡着他,一边哭求,一边狠狠的磕着头。
“六色……”奚栖刚想弯腰去拉扯,那边被挡了路的哈纳撒拿脚就要踹人,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主要这会儿他在气头上,跟进来的家丁没一个敢忤逆他的。
全在围着看戏,六色磕碰的额头渗出血来,却换来一脚,踹中肩膀,闷哼的往奚栖脚边倒……
奚栖扶不及,眼里忽而晕染上朦胧泪意。
这一个月,六色没少挨打,身上满是青青紫紫。
眼看她被哈纳撒踹倒,接连挨了几脚,愤怒忽而击散了恐惧,空出的那一只手扶住设立灵堂的桌面,入手的楠木制造的大桌,厚重严实。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围困蒙住的神智骤然清明。
“哈纳撒!住手!”
忽而爆发出的尖锐的呵斥,惊得众人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