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裳紧紧的回握她的手，冰冷浸骨，瘦弱的咯手，鼻子堵的很，她瓮声瓮气的问：“栖栖，他们一月后就大婚了……”
“我知道。”奚栖很平静的回答，没有一丝波澜。
“你还会喜欢下去么？”
“嗯。”
“为什么？”
“习惯了……习惯到不知道怎么去放下……”
果裳蓦然睁大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的滑落……
不是不想放下，而是习惯了，不知道怎么去放。
每天，醒来的第一念头，就是，他会在哪里，干什么……
每天，闭上眼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在干什么，在哪里呢……
一段压抑了十多年的爱，慢慢的讲述开来，那么的遥远的记忆，却记得清清楚楚，从五岁的落水，到芨鬓之年的出嫁，到重逢的种种……
她缓缓的说，很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果裳静静的听着，唯有泪水不曾停过。
良久，她们相扶着离开了，脚步很慢，很沉。
她们也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同样是一树之隔，他在站那里。
久久回不了神，动不了身。
皇庆二十三年。
西南边陲小镇，甘南。
一大早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倒也热闹，周边房屋皆是破落的很，常年失修，灰败落寞。
街市两旁摆满了新鲜菜果，还有小商铺，最少不了的就是卖包子的早点铺子，叫卖声此起彼伏。
“老板，来几个大包子，带走！”
一道清脆的叫唤声，蒸笼屉冒着烟气，隔着烟气，但见一个身姿玲珑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那。
包子铺老板一愣，赶紧招呼上来，利索的一掀开蒸笼，取了四个大包子，笑嘻嘻的道：“六色姑娘，今儿个来的早啊。”
六色脸色不怎么好，听了这话也没答一声，拿了包子递上四文钱转身就走。
旁边一桌正就着热粥吃包子的几个人都追随着她远去的背影。
“这娘们是谁啊，长得真不错。”其中一个坐在外侧的大声囔道。
显然是问那个老板，几个大男人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是不错，走起路来还带扭的……哈哈……”
“啧啧，你懂什么，那一看就是个处儿！”
老板听见这些话，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几个人都是有名的粗实汉子，做风不正。
“那可是哈纳郡王府里的丫鬟！”
丢下这一句，他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也不理他们在背后囔囔了。
“哈纳那老头子不是前儿个刚死了么？”
“唉，说起来，真他娘的可惜，据闻那老头子有个美似天仙的小妾……”
“我也听说了……你说那老头都六十多了，还娶个美娇娘，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哈哈……”
粗噶的笑声响彻一片。
在这个闹市中却不突出，很快就被喧嚣淹没了。
六色飞快的穿梭在街道上，很快就到了哈纳郡王府的后门，哈纳郡王府在整个小镇上算是第一大门户了，建的阔气的很，所以格外突兀。
熟门熟路的从后院直接穿过花墙就到了个僻静的小院子。
这一方天地格外的安静，院内种满了花，各色芬芳，却不是艳丽，而是淡雅的素白，或浅绿，浅紫……
嘎吱一声，推开门，六色眼眸一扫，屋里无人？
有些心急，怀里抱着的热乎包子烫的她心口微疼。
“小姐？小姐你在哪呢！”
跑进去边叫边寻找，退出来就在院内四处看，确实没人。
这一下真是急出泪来。
在原地跺了跺脚，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了，立马往前院跑。
一袭浅灰色衣裙，卷起半院幽香，喘着气跑进了大院门，一眼就看见她要找的人。
“小姐！”
伴着呼唤，有些哽咽。
一身素缟，跪在灵堂前的女子，消瘦而脆弱。
闻声那人回头，见她那样激动的神色，有些诧异，“六色，怎么了？”
声音轻缓柔和，清浅如水，一双盈眸滴溜溜的转动间，澄澈动人。
六色几步走近，想要去扶她，嘴里埋怨道：“你昨晚跪了一宿，今天天没亮就起来……这身子怎么吃得消啊！”
奚栖抿唇不语，转过头去，继续跪着，边烧纸边叹息道：“六色你去吃了饭再来陪我……”
六色自然不应，也跟着跪在一旁，怀里的包子不那么烫了，可是，胸口还是有些疼。
那是心疼。
自从三年前踏入这个地方，她就养成这么个毛病，时不时的疼上一疼。
主仆两人跪着守灵，半天没动。
直到外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六色一听就开始剧烈的抖索起来。
脸色刷白，捏在手里的纸瞬间变形了。
奚栖察觉到她的恐惧，忍不住软下身子去抚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回小院去，快去吧。”
六色咬着唇摇头，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小姐，我不是怕他……”
话还没说完，那厢几个人就进来了。
“贝勒爷，你看，小的没说错吧，准在这跪着呢。”
最先传来的是某人讨好的声音，随之便感觉到那几人靠近了。
“嗯，你小子就是机灵，有赏！”
然后响起的声音，成功让六色抖了抖，紧紧的挨着奚栖。
“谢谢爷！嘿嘿……”那个带路的小厮立马往一旁退了，乐颠颠的给对方让路。
“美人儿？我来了……”
那惯有的轻佻下流的声音，听在奚栖两人耳中，真是让人恶心。
奚栖没有动，跪的直直的，冷不防对方一只手伸过来要摸她的肩，顿时一个激灵的往旁边倒去。
终于转头怒道：“哈纳撒！这里是王爷的灵堂！”
站在她面前的人，一身华贵锦袍，居高临下，着实有些气势，**脸笑，那浑浊的眼里满是欲念。
“嘿嘿，我这不是等不急了么……”
说着就要前进一步，忽然六色扑上来抱着他的腿，哭求道：“贝勒爷，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