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飘来阵阵饭菜香,陈蕊拉着哥哥的手,在一家小店前停下。店面不大,却很整洁,墙上贴着泛黄的菜单,价格都很实惠。
“进去坐会儿吧。”陈蕊轻声说。
陈勇点点头,跟着妹妹走进店里。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老板,来两瓶汽水。”陈勇冲着柜台喊道,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
看着哥哥笨拙地用开瓶器撬开瓶盖,小心翼翼地把汽水推到自己面前,陈蕊心里一阵酸涩。这个老实巴交的哥哥,这些年一直在为了自己拼命干活,却不知道自己的辛苦都被陈家人中饱私囊。
“哥,我有话要跟你说。”陈蕊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瓶。
“嗯,你说。”陈勇放下手中的汽水,认真地看着妹妹。
陈蕊低着头,声音很轻,“我去年就没读书了。”
“啪”的一声,陈勇手中的瓶子重重地砸在桌上,汽水溅出来几滴。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妹妹,“啥?不是说只要我寄钱回去,你就能一直读书吗?”
陈蕊摇摇头,眼眶微红,“那些钱,从来没花在我身上。我的衣服都是捡陈媛不要的,每天干不完的活,连饭都吃不饱。”她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他们...他们还把我的高中通知书给了陈媛。”
陈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粗糙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现在,我已经不在陈家了。”陈蕊继续说道,“他们用我换了一千多彩礼和一个钢铁厂的工作名额。”
“什么?”陈勇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一把抓住陈蕊的手腕,急切地检查着,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他们打你了吗?像李富妹妹那样?”
“没有,哥,你别担心。”陈蕊拍了拍他的手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你以后别再给陈家寄钱了。”她咬着嘴唇说道,“他们都是坏人,连妈都赶走了。”
提起母亲张巧梅,陈勇的眼圈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声音哽咽,“我答应过妈要照顾你的...”
“哥,你现在就去跟工头说不干了,月底回城。”陈蕊握住哥哥的手,坚定地说,“以后在我身边,我照顾你。”
“好,我这就去说。”陈勇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
与此同时,陈家。
“啪!”顾晓晓把锅重重摔在桌上,锅里的骨头汤溅出来,在桌面上留下一片油渍。
“你看看,你那好女儿把我煲的排骨汤全喝光了,就剩这几根骨头!”她指着锅里的残渣,声音尖利。
陈国平坐在沙发上,一手捂着扭伤的腰,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个白眼狼!”
“我们把她养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就敢掀桌子!”顾晓晓在屋里来回踱步,越说越气,“你赶紧去找钱志强,早点把她弄走!”
陈国平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等着,我非得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顾晓晓冷笑一声,眼神阴毒,“养条狗都比养她强!”
陈媛倚在门框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墙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比那个赝品考得更好。”
顾晓晓满意地看着女儿,“那是自然,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比不过那个野种。”
陈国平点点头,眼神阴鸷,“等着吧,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顾晓晓站在窗前,目光焦灭地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已经在这个位置站了快一个小时,就为了等那个不省心的闺女回来。
楼下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顾晓晓下意识地探头张望,却又是失望而归。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眉头越皱越紧。
“这都几点了,人还不回来。”顾晓晓转过身,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躺在床上看报纸的陈国平放下手中的《劳动日报》,眼神阴郁:“还能去哪?不就是又去她娘家那边了。”
提起这个,顾晓晓就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她走到梳妆台前,无意识地整理着台面上零散的物品:“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嫁都嫁出去了,还天天往家里跑?”
“还能是什么意思?”陈国平冷哼一声,“不就是为了那个工作名额。”
顾晓晓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初她未婚先孕,为了能顺利嫁进陈家,不得不把手里的陶瓷厂工作让给了娘家人。这些年来,她只能靠着街道发的纸盒子糊口度日。
要不是把大儿子陈勇送去矿厂干活,每月能寄回来四五十块钱,就凭陈国平那点工资,哪能养活这一大家子。想到这里,顾晓晓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着。
“你说得对。”顾晓晓咬着牙,语气里带着几分狠劲,“等钢铁厂的工作到手,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嬉闹声。顾晓晓探头望去,就见自家小儿子陈兵带着几个孩子从游戏厅方向跑来,其中还有二房的陈亮。
“这孩子,又逃课去游戏厅!”顾晓晓皱眉,正要开口训斥。
陈国平却摆摆手:“算了,让他玩会儿,反正也不指望他能考出什么名堂。”
楼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顾晓晓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殊不知,此时的陈蕊正趴在后窗,将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陈兵熟练地从父母床下摸出钥匙,带着那群孩子撬开了红木箱子。
阳光下,几个孩子的影子在地上晃动,像是一场无声的默剧。
“快点,多拿点!”几个大孩子催促着,声音压得很低。
陈勇从箱底掏出一个花布包着的匣子,动作熟练地抽出几张钞票。孩子们分赃时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的笑声,在陈蕊耳中格外刺耳。
等这群孩子离开后,陈蕊轻巧地翻窗而入。她的动作轻盈得像只猫,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阳光斜斜地照在那个红木箱子上,陈蕊蹲下身,打开那个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大团结,显然是自己的彩礼钱。除此之外,还有手表、金耳环、金戒指,以及三张存单。
看着那些存单,陈蕊心里一阵发冷。陈蕊想起那些年,自己和哥哥天天糊纸盒子到半夜,手指被纸张割得满是细小的伤口。每当提起想要继续读书的事,总是被说供不起。
原来,这些钱一直都在这里。
陈蕊将匣子里的东西一扫而空,只留下些散碎的毛票分票。她知道,陈兵一定会再来偷钱。等他偷得多了,就算被发现,也说不清到底拿了多少。
将东西揣进怀里,陈蕊从后山的围墙翻了出去。
街道上,蝉鸣声此起彼伏。远处传来收音机里播放的《春天来了》,夹杂着小贩的吆喝声。陈蕊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钢铁厂的工作名额就要下来了,如果让继母得逞,自己这些年的忍耐就全都白费了。
陈蕊一路小跑,穿过两条街,终于在一家招待所停下了脚步。,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
推开招待所的门,值班的大爷抬眼瞄了她一下,又低头继续看他的报纸。陈蕊快步走上楼梯。